手術室外，

“胡修，怎么辦？我的阿沈不要我了?！?

江遲原本漆黑淡倦的眼里全是茫然無措，手里捏著那張變了形的病危通知書。

他怕，怕稍微松一點勁兒，就再也抓不住他的阿沈了。

他守在病房門口十七個小時，沒敢闔眼。

看著手術室發著冷白色的燈一直亮著，他不敢想他的阿沈現在多疼。

十七個小時，下了六次病危通知書。

胡修緊皺著眉，腳下煙頭落了一地，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成了這個局面呢。

江遲一張臉陰沉的嚇人，哪還有平常在棋場上運籌帷幄的樣子。

那次他躁郁癥發作，險些就把自己搞死了。

沈沉魚替他包扎好，一雙漂亮干凈的眼睛瞧著江遲，輕皺著眉，“江遲，如果有一天我要死……”

江遲垂眸，看著女生纖細的手指在他手腕上纏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

啞著嗓子哄道：“我拼了命也攔著你，我的阿沈……要長命百歲?！?

沈沉魚聽著他的話，想要笑，卻發現怎么努力都笑不出來，眼底水霧彌漫。

她像賭氣的小獸一樣，側頭惡狠狠的咬在了他的唇上，腥甜的血液彌漫在口腔里。

江遲仿佛不疼一樣，沒動，只承受著她的憤怒。

你都知道拼了命的攔著我，為什么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

她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站在江遲的立場上，眼下這樣已經是努力了很久的結果。

她沒資格再責怪他。

沈沉魚離開他的唇，黝黑純凈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盯著他看，然后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江遲避開沈沉魚的目光，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柔軟的指腹拭掉他唇角的血跡。

沈沉魚腦袋倚在他的肩膀上，蔥白玉潤的指尖落在江遲的手掌里。

妥協般的輕輕道：“好，長命百歲，我們都長命百歲。”

一幕一幕仿佛才如同昨天。

江遲半晌才眨了一下眼。

盯著那緊閉的大門，看著門開，看著門關。

看著那手術中的燈滅掉，看著那白的發冷的大褂從手術室里走出來。

唇動了一下，隨后扯起一抹苦笑，“阿沈，說好要長命百歲的。你騙我!”

醫生皺眉，看著頹喪又陰郁的少年。

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扶他，口罩后面的聲音有些悶，“家屬節哀?！?

“我不節哀，你把我的阿沈還給我！”

少年脆弱的神經在最后一刻喪失了理智，或是那句家屬，，或是那句節哀。

嗓音暗啞卻歇斯底里的撲在醫生身上，瘋了一樣雙手揪著他的衣領不放。

江遲眼角猩紅，崩潰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少年語氣卑微到塵埃里，“還給我，求求你，還給我，你一定是騙我的?！?

胡修用了全力才把人攔住，抱著江遲不敢撒手，扭著頭跟那個被他抓住的醫生一直說對不起。

醫生搖搖頭。

他做了十幾年手術，司空見慣了生死離別，已經很難再把自己的情緒帶進去了。

轱轆在地上滑動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刺耳。

江遲推開胡修，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向她走過去。

那張白色床單下，他的沈沉魚安然的躺在那里。

他的阿沈是怕疼的，平時磕了碰了都要他吹。

他想看沈沉魚最后一眼，手顫著，指尖剛碰到床單，胡修死死的攥著他的手腕。

“遲哥，別看了，算我求你?！睙赖?，能有個什么好模樣？

“放開，”江遲語氣平淡的不正常，“我讓你放開?！?

江遲用了力氣，甩開胡修的手。

燒傷，半張臉都燒毀了，皺在一起。

江遲紅著眼，眼淚大顆滾落，握著她早就冰涼的手，呢喃著喊她的小名，“阿沈，阿沈，對不起?！?

修長勻稱的手將那白色的床單又蓋了回去。

他偏過頭去，不忍再看一眼。

江遲不是嫌棄她丑，他是心疼啊。

他不敢想那房梁是怎么砸下來的。

不敢想那滾燙的濃煙怎么灌進她的肺里嗆得她不能呼吸。

不敢想那灼熱的火焰是怎么吞噬掉她年輕又鮮活的生命。

胡修偏過頭，忍不住紅了眼，只有他知道兩個人是經歷了多少磨難才走到了現在。

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