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地朝更亮的地方走。她一直喜歡明亮——黎明的天空、正午的太陽、深夜的燈火，卻總在不知不覺間走進陰影，她知道這一點，所以心里更膽怯了，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她轉過臉，看到了一張臉又白又方的文海苑！她怎么也在這兒？她正納悶呢，人已經被文海苑扯著胳膊往前走了——去哪兒啊，班長？——拍照呀，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她看著文海苑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心道：這么多年沒見，怎么一見面就要拍照？視野突然清晰起來。眼前是一幅翠綠的大草坪，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許多青年男女，各個身穿黑色學位服。她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了：他們在拍學位照！她心生疑惑，忍不住問道：咱們學院的帽子上不應該是藍帶子么？怎么變成白色的了！醫學院才是白色的呀！——對啊，咱們不就是醫學院的么？醫學院、護理系、兒童護理專業，你怎么連這個都忘了！趕緊走啦！她被拖著走得更快了。她看見了馬一楠，奧，還有戴若晨，還有劉彤、苗東東……一恍神，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第一排里了，和左邊的人打完招呼、又和右邊的人打；勾著腦袋偶然一瞥，瞧見隔著幾個人站著的正是雷晴——她在和別人說話，在笑。她沒看到我么？還是不想理我？我們鬧別扭了么？或者時間太久、她已經把我忘了？她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忽然所有人都歡呼著跳起來了，將手里的學士帽往天上扔，面前亮起一片閃光燈的海洋……強光照射下的一排書、霉斑、魚鱗病、枯枝、黃土地、禿山，日食，沙塵暴、黃竹笛、乞丐、書、黑色圓框眼鏡、三星正南、一雙猩紅的眼……

“你們就這樣走了啊！”

“你要是出生在好人家……”

“以后怎么打算的啊？”

……

耳膜簡直要漲破了！無數影像飛速旋轉著呼嘯而去，連她自己也轉起來了，越轉越快，越轉越遠，墜入一個深不見底的躁亂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