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做成的樓梯一節一節在眼前展開，向下綿延到無盡的黑暗中。冰冷的空氣帶著潮濕發霉的氣味向云洛撲過來。云洛的全身戰栗起來，她想轉身逃走，可身體像被凍住一般，無法移動一步。

黑暗的盡頭依稀有一扇門帶著“吱呀”地聲音緩緩打開，云洛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砰”如擂鼓一般狂鳴。

這時，她覺得手扶著的墻壁有些異樣，冰冷潮濕粗糙的石頭突然間變得順滑起來。

云洛還未來及把手從墻壁上移開，她的手便順著墻面滑了下去。

慌忙間，云洛側頭看向墻壁。

“！”云洛震驚地發現，整個黑色的石頭墻壁變成了一整面鏡子，而鏡子中映照出的，是……

是……

云洛的瞳孔劇烈收縮，整個身體像是被冰凍住一樣僵化，無法移動。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鏡子里的動物向自己一步步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要！啊！”云洛驚恐得大叫起來。

隨著她的叫聲一并出現的，是巨大的震動。

“啪”的一聲，整間房子像是被巨大力量沖擊過一樣，鏡面上布滿了巨大的裂紋。那裂紋像蛇一樣迅速繁衍、快速游走，很快就布滿了整個房間。

隨后，整間屋子突然碎裂開來，化成了金色的光點，隨風飄落。

云洛依然驚恐不定。

直到發現眼前的景象又化成了平日熟悉的巫女廟的墻壁，她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只是，隨著這份安靜，云洛沮喪地深深地低下了頭……她……失敗了……

“洛兒……”云洛身后有人在柔和的喚著她的名字。

云洛瑟縮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

她的背后，是用慈愛的目光望著她的巫神。

云洛深深地低下頭，咬著嘴唇，半晌后說道：“對不起……巫神大人，我……我……沒有取到自己的……自己的……本命神器……”

云洛感覺到巫神頓了頓，隨后便向她的方向走來。云洛把頭努力往下低著，恨不得整個人都藏到腳下的地縫里。

巫神終于走到了她的身邊，云洛感覺到她的手向她伸過來，便使勁閉上了眼睛。她的整張臉都因為這個動作而皺成一團。

不料那手卻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頭，慢慢地摸起來。

云洛不解的抬起頭，卻意外的看到巫神蒼老的臉上，掛著慈祥的微笑。

“嗯，知道了。你平安回來就好……那洛兒就留在我的身邊繼續學習藥理吧，還是想要去哪個巫女的任職地幫忙？”巫神很順暢地問著，沒有一絲責怪或失望的意味。

云洛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是為如此體諒她的巫神，也是為自己而難過。

雖然每年都有幾個巫女沒法拿到自己的本命神器，但云洛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自己。

“我……我想再進一次進到試煉之地試一試……可以嗎？”云洛期期艾艾的抬起頭。

雖然剛才那份看向鏡面的恐懼還停留在身體里，云洛一想到就忍不住打起寒顫。

但即便如此，云洛還是想再試一試。

沒有本命神器的巫女只能留在巫神身邊繼續學習藥理，學成后留下來教導新來的孩子們。或者去有本命神器的巫女護佑的地方當一名醫者。

雖然治病救人是很好的事情，可云洛想要的，明明不是這樣平淡一眼都能望到幾十年后的生活。

她想要帶著神器去冒險，去走遍這一片浩瀚的世界，去過一份不一樣的，獨一無二的人生。

她明明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是鏡子里的那東西出現的瞬間，她就開始害怕起來。甚至可以說，那東西出現的瞬間，她的靈魂都開始為之顫抖，催促著云洛趕緊逃走……

云洛偷聽別的巫女說過，那鏡子里出現的是巫女本來靈魂的樣貌。

云洛在鏡子里只是剛剛看到那東西的輪廓，她的靈魂便開始叫囂起來。

云洛不由好奇，那鏡子里面出現的會是什么？竟然讓自己的靈魂怕成這樣。

如果，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真的能去面對那樣可怕的東西么？其實她自己，都是在懷疑。

但她不能也不愿就這樣選擇了放棄。她怎么能因為自己的恐懼，而放棄了那觸手可及、夢寐以求的未來呢？

巫神聽到云洛的問話，笑容更深了一些。她又摸了摸云洛的頭，問道：“洛兒，你今年17了吧？”

“是，再過三天就滿17了。”

“洛兒，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樣子。那時候的你，只有7歲，卻因為高燒不退，被人遺棄到巫女廟前。我親自醫治了你一個月，可算是把你救活了。

“可你卻因為大病一場，連話都說不清楚。我只得從最簡單的話語開始，教你說話。一晃眼，10年可過去了。那個嬌憨的你仿佛還在我腿邊打轉，但本尊卻已經長成了青蔥的少女。”

“嗯……”云洛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還記得么？小時候的你，明明連人都認不清，看起來總是那么渾渾噩噩的，卻總能從收養你的家里精準地跑到了巫女廟來。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訓了你多少次，可你還是依然如故。不得已，我只好把你接了回來，留在了巫女廟，讓你跟著我們一起學習巫術。”

這些事情，云洛統統不記得了。過去的回憶，仿佛被一層白色的紗籠罩起來，朦朧不清。

云洛只是隱約記得，那時候的自己總是在生病，病好了就想往巫女廟跑。可是為什么這么做卻記不清了。

明明那時候，對所有人都很和藹的巫神，對自己特別的兇惡，每次都虎著一張臉。

巫神接著說：“如果還沒有決定去哪，就先留在我身邊，跟著我學習吧。或者去離這不遠的海巖廟，幫幫娜言吧。”

云洛不死心的問：“我……真的不能再試一次么？”

“等你決定了留在我身邊還是直接去海巖廟，再來找我吧。”巫神委婉的回絕道。

“好……”云洛再次低下頭，然后抬頭努力擠出一個慘不忍睹的微笑，然后離開。

看到那孩子失落的背影，巫神忍不住叫住了她：“洛兒……”

云洛以為是巫神決定再讓她試煉一次，滿眼如溢出光華般回頭望著巫神。

看到如此的眼神，巫神只能把到嘴邊的“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沒有本命神器會更好”這句話吞下去，換成了“早點決定！”

看著云洛旋即又失望的走出去，巫神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這孩子一輩子都不要有本命神器，一輩子都不要離開自己的身邊。

就這樣，一直，平凡的走到生命的盡頭，永遠不要發現自己的身世。希望天神保佑！

“呵呵……”巫神自嘲起來，如今的天神，不過也只剩她一人了，又能向誰去求得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