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云涌，烏云遮蔽了星空，夜如潑墨一般暗黑，細雨綿綿不斷。

北訣市一連幾天都是這樣的陰雨天。

街上無人，“元寶”臥在座位上叫喚個不停。

顧南潯隨手抱起它，打開車窗，吹進一縷風勉強疏解車內的燥熱。

坐在駕駛位的張助理禮貌含笑戲言：“爺，這狗也怕熱嗎？我老家倒是有條土狗，嚴寒酷暑都要往外跑呢。”

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摸著元寶的絨毛，顧南潯的視線飄向窗外，眼神陰鷙：“寵物犬自然要嬌養。”

聞言，張助理不再說話，他家這位總裁興趣奇特。養什么不好，居然養了一只博美犬，還是迷你超小長不大得那種。

一陣沉默。

車子駛向一條小巷。

就在這時，顧南潯的目光無意間瞥向前面巷口不遠處，一抹蜷縮的倩影順勢落入眼底。

隔著煙雨蒙蒙，他能看到那女人的身子微微發抖，穿著一條極其顯眼的酒紅色連衣裙，側臉輪廓被頭發半遮半掩，看不真切。

這是他第三次撞見這個女人。

三次里，她幾乎每次穿著同一條紅色裙子。時而站在那里，偶爾蹲著像現在這般蜷縮成一團。

有趣。

張助理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驚疑道：“哎？又是她。爺，您說她為什么每次都站在巷口啊，下雨還不打傘。穿著一身紅就不怕嚇著別人！”

眼看著與那抹倩影即將擦肩而過，顧南潯微微蹙眉，沉聲道：“停下——”

張助理立刻停了下來，車速導致的慣性不禁讓他的身子往前一栽，差點整張臉磕在方向盤上。

“嘶~~嗷~”他揉了揉額頭，戴上眼鏡，擰身一瞧，副駕駛的顧南潯已然打開車門。

“哎哎哎，爺，傘——”

張助理忙下車給顧南潯撐傘，跟著他一步步往那女人所在處走。

女人似乎感受到被注視，身子往后挪了挪，依舊頭也不抬，將整張臉埋于長發里瑟瑟發抖。

顧南潯懷抱著元寶，冷眼桀驁俯視著地上的人兒，給張助理微抬下頜示意。

張助理乖覺，趕緊掏出錢包，拿出皮夾里僅有的一千塊錢塞進女人懷里。

沒征兆的，元寶有些不安分，叫了一聲。

突然，女人懷里也發出同樣的吠聲，顧南潯瞇了瞇眼，薄唇抿緊，乍然望見從女人懷里探出頭的一塊絨毛。

緊接著，一只博美冒出來。

女人站起來強行把它抱回懷里，低著頭態度強硬把錢塞進張助理口袋，嘀咕道：“我不是乞丐。”

聲音細如蚊吶，因為距離近，偏偏還是叫人聽見了。

“哎……你這人……我們爺是好心……”

張助理詫異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顧南潯不言不語，一味盯著她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回別墅吧。”

他雙眸一黯，深不見底。

正轉身，腿腳卻被什么外力撕扯，低頭只見是一只博美在腿邊啃咬。

“珍珠——”

欲一腳踢開之際，起先離開的那女人又返身回來了，快速抱起博美低著頭離開：“對……對不起。”

珍珠——應該就是那只博美的名字。

“嘿，這女人？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張助理憤憤不平瞪著巷口，感覺到顧南潯面容厲肅忙又轉換成一張笑臉朝車內做了個“請”的姿勢：“爺，您請您請……”

顧南潯未再留意那女人，薄唇抿直坐進車內：“明天十點，約見隔壁市楊少的事，就交給你來辦。”

“是是是。”張助理一邊踩油門一邊應承，“顧爺，您請放心。”

車子徑直駛過了巷口。

林綰素躲在墻角，悄悄睇一眼外邊街道，確認方才那兩個穿著不俗的男人離開不禁舒了一口氣，撫摸著珍珠的腦袋回到了原點。

街道無人，只有雨點的滴滴答答聲。

“珍珠啊，我……我看起來很像乞丐么。”

她蹲在地上咬著唇瓣喃喃自語，寧愿自己淋濕，也要把珍珠藏得好好的。

珍珠在懷里竄呀竄，林綰素從面前匯聚泥水的小坑里望見了自己的倒影。

亂糟糟的頭發，過份白皙的臉頰。

這一身紅裙縫了又補，補了又縫，穿一個星期到現在滿是泥點臟污，拖鞋尾跟更是爛損得不成樣子。

難怪別人一看見她就會不由自主停下來掏錢給她。

果真，狼狽得像極了乞丐。

“林綰素！你個死丫頭！”

背后傳來一陣兇神惡煞的叫喊。

林綰素被驚嚇得渾身一顫，還未回頭就被一只老繭遍布的大手狠狠揪扯住長發。

“爸，放手，快放手。”

她掙扎無力，被拖拉著往回走，拖鞋也被絆沒了一只，只能光著腳踩在污泥里。

“放屁，老子還管不了你了是嗎！！”

林之海突然停下來，擰著頭發逼她抬頭，滿臉橫肉樣子可怖，狠狠給她一記耳光：“死丫頭！我讓你去陪李老板，你倒好，三回你都偷跑出來！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又一記耳光重重落下，白皙的臉龐紅腫難消，林綰素沒受住，整個身軀栽進巷子里的泥坑。

“爸！我是你的女兒啊！”她淚流滿面，死死抱住父親試圖踢過來的腿，“李老板已經五十多歲了，你卻要把我嫁給他。你就不怕媽午夜夢回來找你算賬嗎？”

林之海嫌鬧的動作太大，扯著她胳膊一句把她拖回破舊的家里。

按照慣例，林綰素很積極，不需要他下達指令就已經一進門跪倒在地。

李老板氣哄哄的早已離開，林之海坐在長板凳上，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磕著瓜子，看著女兒的神情卻像是在看天底下最令人厭惡的東西。

“呸。”他朝她啐了口唾沫，“養你有什么用！你媽跳樓了丟下咱們父女喝西北風嗎？難得李老板肯看上你，你嫁了不就有錢孝順給老子買煙買酒了嘛。”

林綰素上前挪了兩步，手心搭上他的膝頭，搖頭道：“不，不行。你哪里是買煙酒，你分明是要吸毒。這是違法犯罪，你還想再進監獄嗎？”

林之海點起一支煙含在嘴里，猛然一腳踹開她：“我告訴你，別跟老子廢話。明天你想逃也逃不掉，等李老板過來，你倆先湊合著生米煮成熟飯。”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