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一場陣雨，深山中輕靈的鳥聲不斷，參天大樹的枝葉偶爾落下幾滴水珠。

林間，有道清瘦的身影穿梭其中。

那是個十五歲上下的少女，頂著個多日未洗的鳥窩頭，踏著泥濘的水坑，肩上還站了一只青色的鳥。

“臭丫頭，這個地方剛剛走過了，你該不會迷路了吧。”青鳥口吐人聲。

“沒走過啊，以我的聰明才智，怎么可能會迷路。”林千帆信誓旦旦地道。

“那前面那串腳印怎么說？”

“這說明附近除了我們還有別人，我們順著這串腳印追上去，沒準能找到那人。”說完，林千帆踩著那串腳印走了過去。

我信了你的邪！

這跟林千帆鞋子一模一樣大的腳印，根本就是她自己踩出來的。

青鳥使勁地翻白眼，可惜他的這雙鳥眼只有綠豆大小，翻不出想要的效果來。

又在山里繞了好大一圈，腳印消失了。

林千帆邁步時踢到了什么東西，軟軟的，不似石頭。

“臭丫頭，你踩到死人了。”青鳥嫌棄地道。

林千帆蹲下身子，撥開落葉，果然露出一個人來。

倒在地上的是個老頭，衣衫襤褸，閉著眼睛，臉上沾滿了泥土，看不出清晰的模樣來。

“老前輩？”林千帆拍了拍老頭的肩膀，喊了幾聲。

老頭毫無動靜。

這幾天山上都在下雨，到處都是一片泥濘，走路很難不留下腳印。

但這附近不見腳印，想必這個老頭倒在這里很久了。

大概是真的已經去世了吧。

“姑娘，救我……”旁邊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林千帆順著聲音找過去，看到了一名靠著大樹坐著的青年。

青年一身月白色衣袍，纖塵未染，干凈得像是沒淋到過半滴雨，踩到過半點泥。

“我該怎么救你？”林千帆問。

這青年面色蒼白，眼睛半睜半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但渾身上下不見半點傷口，她不是大夫，根本看不出他傷在哪里。

“我中毒了，是他下的毒，”青年指向了倒在另一邊的老頭，“你能幫我從他身上找找解藥嗎？”

林千帆走回老頭身邊，翻了翻老頭腰間的幾個儲物袋，找出一堆瓶瓶罐罐，起身正要往白衣青年那邊去時，衣角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老前輩，您還活著啊。”

“姑娘小心，離他遠點。”白衣青年著急地喊道。

林千帆卻并沒有后退，而是對上了老頭的目光，問：“老前輩，哪一瓶能解那邊那位小年輕的毒？”

“不要救他……”老頭聲音嘶啞，聽著像是隨時能斷氣。

林千帆一把抓住老頭夾著毒針的手，也難怪那青年不敢自己過來找解藥，這老頭確實很危險。

“老前輩，你怎么不喊我救你，反倒還想殺了我啊？”林千帆壓根不將老頭的這一手放在眼里，這點本事可傷不到她。

只是這一老一少當真奇怪，兩個人同時倒在這里，卻是截然不同的外表和態度，讓她有些好奇。

“臭丫頭，少管閑事了，趕緊找下山的路吧。”青鳥催促道。

青鳥突然說話，令老頭和青年都面露意外之色。

這魔獸山脈最不缺的就是鳥獸，但是能口吐人言的鳥就極其罕見了，至少不該出現在這外圍。

口吐人言就意味著這只鳥不是普通的魔獸，而是開了神智的靈獸。

沒想到還有靈獸混成這副寒磣樣的。

青鳥似乎突然感受到了兩道鄙視的目光，睜大綠豆眼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

“哼，老頭我誰都不信，殺了你更放心。”老頭冷哼了一聲。

“姑娘，你小心點，他用毒的本事厲害，我就是一時大意著了他的道才落到現在這般下場。”青年擔憂的聲音再度響起。

“云鏡玄，你個偽君子，分明是你狠毒在先，如今卻倒打一耙，裝成一副無辜樣！”老頭啐了一口，怒罵道。

“鏡玄行端坐正，并無半分心虛之處。”青年蒼白著一張臉，看向林千帆時眼中只有擔憂沒有半分防備，只是勸道：“姑娘，此人狡猾惡毒，你不要上他的當。”

林千帆撓了撓自己的雞窩頭，一臉苦惱之色，“小青，他們都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我該信誰呢？”

見林千帆如此，云鏡玄和老頭都不由得提起了一顆心，這個小丫頭選擇相信誰，誰就能活下來。

而青鳥聽到林千帆這么說，一雙綠豆眼不由得又翻了一翻白眼。

裝吧，你丫接著裝。

這臭丫頭切開里面不知道有多黑，那老頭和青年還以為她好糊弄呢，其實都被這臭丫頭忽悠得團團轉。

說什么該信誰，還問他？她心里肯定早有打算了，還在這里裝傻白甜。

“少廢話，趕緊下山了，你還想磨蹭多久。”青鳥不滿地繼續催促道。

“好吧，那就用銅錢來做個決定。”林千帆掏出一枚銅幣來，“錢選誰我就選誰！”

林千帆將銅幣對著空中拋了起來。

銅幣掉到地上后滾了幾下，滾到了老頭的面前。

“是正面，姑娘心里想的正面救誰？”云鏡玄看起來很鎮定，像是不管自己會不會獲救都能坦然接受。

林千帆走到老頭的旁邊，將自己唯一一枚的銅錢撿起來，珍惜地藏好，才回答了云鏡玄的問題。

“我又沒想什么正面反面，銅錢這不是已經選了老前輩了嗎！”

云鏡玄的神色一僵，老頭卻瞬間大笑起來。

銅錢飛到空中的那一瞬間，云鏡玄和老頭都心知肚明，他們兩人干預了銅錢的翻轉，而云鏡玄更勝一籌，讓銅錢以他希望的朝向落地了。

正面與反面，君子的他和乞丐似的老頭，大多數人都會下意識地將他和正面綁在一起。

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小丫頭心里根本沒想什么正反。

林千帆回頭沖云鏡玄笑了笑，一副純良的模樣。

云鏡玄的君子模樣卻在這笑容里裂了，這哪里是什么純良的小姑娘，是他被戲耍了！

“小姑娘，你可知我云鏡玄是誰！”云鏡玄不信這小丫頭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還會不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