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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第三小節
待女孩緩過神,發現程倒在地上。桌椅散落一地,水和湯混在一起吐著熱氣流向馬路。汽車的前輪已經變形,引擎蓋冒起白煙。她這才明白是程救了自己。
自母親帶弟弟跳江而去,父親便一病不起。那年她高考剛結束,本想著可以上大學,而后工作賺錢照顧家人。但卻遭受了不幸。當同學們都坐上火車報到時,她流著淚把大學通知書扔進煮著稀飯的火爐里。她對生活失去興趣,僅僅是為了照顧父親,她才活著。剛開始她為父親的醫藥費忙碌,做過服務員,檢票員,甚至是清潔工。但都無法支付那昂貴的費用。她也想著用自己換些彩禮但那樣父親就無人照顧,當她站在醫院門口手里滿是繳費單時,她又哭了出來。最后不得已做了這種事。前年,父親去世。臨終囑咐她好好活著。她本要隨父親一起離去,又怕弟弟突然回來。她經常夢到弟弟和媽媽站在橋上等她過去,就在她想要握住弟弟的手時一切都消失了。她被真心喜歡的人騙過幾次,被世上的無情傷害過。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忍受著。與其說是活著,不如是說沒有找到合適的死亡時間。她也習慣了這樣,并隨時準備結束這一切。她覺得自己是被遺棄的,她也恨媽媽為什么留下她。可突然,僅僅一面之緣的這么個人,就在剛才救了她一命。她從未想過有人會為自己做什么。
“你怎樣了?”她發瘋似得跑過去,將程的腦袋緊緊抱在懷里,幾乎是喊著。“你不要死,不要。。。你醒醒。”
“死亡”程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女孩的臉竟然笑了起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怎樣了?”女孩的淚水滴在程的臉頰上。
“我很好。。。為什么哭泣呢”程緩緩站了起來,扶著欄桿搖搖晃晃走了幾步。
“還不下車,你撞了人了。哭有什么用?”攤主大聲吼道隨即問程,“你沒事吧。不然先去醫院。”
“沒事的,我很好。”
攤主有些震驚,被程的平靜嚇到,似乎他不是經歷了車禍而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說了開不了的,他非讓我開。你醒醒呀,醒醒呀。”司機大哭,旁邊是他的丈夫,早已酩酊大醉還打著呼嚕。
“你沒事吧。”程表現的有些擔憂。
“我?我沒事。”女孩感到暖暖的。
“真沒事?”
“嗯,你呢?”
“我很好,那我們走吧。”
“走?”女孩也有些震驚。
“不然呢,對了。是應該感謝一下道沿。”
女孩看了看周圍的一片狼藉便隨著程離開。
女孩對程感到不可理解。假如說他之前的舉動僅僅是害羞。那么剛才,他的行為不能算是怯弱吧。女孩想起了那些口口聲聲說愛的男人,瞬間覺得可笑。就在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未遭遇變故前的父親,勤勞健壯,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
“謝謝你剛才救了我。”女孩仍有些激動。
“沒什么。應該的。”
女孩停了下來,似乎在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應該的?”女孩頓感失望。
“是的,保護美好的事物是人的本質。”
“美好的事物”女孩重復道“那也就是說,你覺得我漂亮,是這個意思嗎?”女孩以試探的口吻輕聲問道。
“是美。漂亮是淺顯的,而美是深刻而崇高的。”
盡管女孩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比漂亮還漂亮,那就夠了。她從未聽過如此夸獎的話,如此模糊但又確切。好似綿延不絕的地平線發出的一縷亮光照在臉上。
“你的朋友,,多嗎?”女孩每走幾步就跳一小步。
“不太多,你呢?”
“就房間那兩個,一個叫silence,一個叫娜娜。”
“silence?”程對silence一詞情有獨鐘。
“她對我很好的。娜娜也好,就是心直口快。”
程突然可憐起女孩,也可憐起自己。他想起孤兒院里一起長大的朋友,同學們。覺得一切都變了。似乎從某個時間開始,人被一分為二。一半在回憶里是那么美好,一半在現實里艱澀無趣。好幾次,許久未見的朋友聚在一起。他發現他們有些陌生,盡管他能理解其中原因但仍不免難過。為誰?為自己吧。只有他還倔強的試圖找回一些東西不能與時俱進。最后大家不再聯系進而消失。有時他也羨慕那些人,坐在桌前,抽著煙喝著酒吃著美味說著葷段子。或者醉了哭了睡著了。人是需要發泄的,無論精神上還是肉體上。但他自己卻一直壓制著,就在剛才他發現假如女孩不說話,那么自己也始終沉默著。
再回到住處時,那幾個女孩早已消失不見。程隨女孩走進房間,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喝酒嗎?暖暖身。”
程感到自己的理智正隨著疲憊的上升而衰減。假如再有點什么,那他恐怕無力駕馭潛意識的行為而不得不聽天由命。
在程沉默的時候,女孩早已拉過一把椅子踩了上去。
“慢點。”程慌忙站了起來。
“在這個箱子后面的。”女孩翹起腳跟。
程趕忙站了起來,“注意安全。慢點。”他看著那雙半懸的高跟鞋,在心里默念,“會摔下來的吧。”
“抓到了,啊。”
女孩如花瓣墜了下來,程一把摟住女孩,順勢側倒在床榻上。女孩柔軟的身體在程的懷抱中抖顫著。
“你沒事吧。”
“你呢。”女孩久久望著程的雙眼終于吻了他的嘴唇。
按照設想好的計劃,程應該雙手摟住女孩開始輕吻,而后翻云覆雨。他總是被自己設定好的圈套牢牢捆死。他心中所想之人并不是她,盡管兩者如此相似。完全的占有一個女孩,僅僅從身體來考慮,那么眼下便是難得的機會。可是,心靈呢?管他什么心靈。為此,心靈受的疾苦還少嗎?那么那聲再見便不能如愿說出。想到這里,程突然站了起來,回到椅子上。
假如說,初次的拒絕令女孩如釋重負的話,那么這次令她有些難過。在她看來,對異性最具吸引力的身體在這里成了擺設。而這是女孩覺得自己唯一有價值的地方。這更像是羞辱,莫大的羞辱。但她的渴望驅使她忍耐。
“我去洗澡了。”說著,女孩如若無人的脫去衣衫換上浴袍開門而去。
盡管程轉過頭去還是看到女孩光滑的背脊上有顆小痣。
房間不算大,墻上貼著一些明星照片,白色衣柜緊挨著床榻。桌子立在窗戶下,桌上放著許多大瓶小罐,有的是英文,法文。衣架上放著三四個外套還有幾個內衣。程端起桌上的酒杯緩緩喝了起來。他再次看了看那些內衣,想起了偷窺者。想起了《十誡:愛之戒》。酒精在空著的胃里發揮它的作用,程感到頭暈,便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門開了,走進來的是她,一身黑色長袍。
“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在等你。”
“等我?你不是說只愛我一個人嗎?可你現在在別的女人的房間里。”
“這是誤會。”程慌忙起身解釋道。
“你違背了你的諾言,再見。”女孩轉身離開。
“不,聽我說。”程快步上前拉住女孩的黑色長袍,“聽我說。”
女孩忽然回頭,竟是一具骷髏。骷髏的嘴巴張開似乎要吞掉程。程嚇的趕緊退了回去。
門響了。女孩們說說笑笑走了進來,程直起身子來揉揉眼睛。
“完了?”silence探出頭問道,嘴里還嚼著口香糖。
“算是吧。”程有些緊張。
“這么著急干嘛?時間還早呢。雪兒呢?”silence又問道。
娜娜摘掉美瞳,徑直走回房間。
“你們回來這么早?”雪兒穿著睡袍走了過來。
“別提了,突擊檢查。酒才喝了一半。”
“那不正好,可以好好休息。”雪兒一邊梳頭一邊說道。
“身體要是那么聽話就好了。”娜娜的聲音從房間傳來。“他還要嗎?價錢。。”
“趕緊回房間去。”雪兒打斷她推silence進去后拉上房門。
“你喜歡她們嗎?”雪兒梳著梳頭。
“為什么問這個?”程感受到來自女孩的敵意。
“不能讓你吃虧嘛。”雪兒笑了起來。
“也許我。。。”程站了起來“不適合待在這里。”
雪兒沒想到他這般認真,語氣瞬間軟了下來。“你住這里好了,我在隔壁。要是你需要,無論什么。隨時敲門。”雪兒隨即拉開門,兩人同時發出聲音。
“你先說吧,怎么了?”
女孩回頭的瞬間程想起了大學操場上的晚霞,古爾德走進的那片雪地。
“那里有幾本書,可以看看嗎?”
“這個呀,當然可以。你想干嘛就干嘛,沒有貴重物品的。抽屜里可能也有幾本。”
“嗯。”
“早點睡。”雪兒輕輕關上門。
程從大衣口袋取出筆和小冊子,隨手拿起桌旁的書來看。可是對這種言情小說程無法產生一丁點興趣。
“寫這些有什么意義呢?浪費時光與白紙。”程合上小說,抓了抓頭發。“人類是需要消遣的。”他看著書的封面想起了勃拉姆斯那句話,真漂亮,好久沒有看到這么好看的封面了。
無聊之際,他拉開抽屜看到一個厚厚的日記本。封面是莫奈的《日出印象》但有的地方已經掉色了。說起來,這是程第二次看女孩的日記。第一次是搬到新住處于床底下找到的。那是一個鐵盒子里面放了幾張合照,一些便宜的裝飾品還有幾本日記。程忘記了女孩的模樣與名字,只記得他們在理發店上班認識而后戀愛。女孩的母親早早過世,父親再娶。應該是過年回家,家人安排相親。中間有幾次誤會,女孩極力解釋。后來男孩也回到老家就此失聯。日記的后半部分都是女孩對男孩的想念,一邊勸告男孩找個好女孩,一邊忍不住說思念。后來搬家程都帶著日記最后還是弄丟了。程一直對諸類事物興趣濃厚,像遺言,訣別書之類。他覺得這些東西都很樸素真摯。日記也算但有些長。眼下,他如饑似渴的讀這些日記,終于找到了些許快樂,便沉跡其中。
“日記你也看。”不知不覺間女孩已經站在程身旁,將盛滿水的水杯輕輕放在桌上。女孩的頭發落在程的肩上,程感覺道自己只要轉過臉去就會碰到女孩的臉頰。只得直勾勾盯著前方。
“這。。。。。。”程覺得自己有些失禮。
“喜歡看就看吧,都是些俗事。”
“其他的呢?”程覺得自己所喜歡看到正是女孩所說的俗事。
“你還真奇怪。”女孩笑了起來,用手捋著頭發。“燒了。”
“為什么要燒掉?”
“不想留下來就燒了。”
“那怎么沒燒完?”
“你這個人的問題好奇怪。”女孩看著程一臉認真的樣子,隨后說道“覺得燒掉也于事無補就擱那了。”
“假如,我是說假如。”程抬頭望著女孩“他要是敲門,你就會屬于他,是嗎?”
“你好沒有禮貌,干嘛問這個。對了,他是誰?”女孩一臉疑惑。
“你的初戀,同學聚會那次。”
“同學聚會?”女孩想了會才明白。“那次呀,你為什么想知道這個?”女孩也變得認真起來。“真的想知道嗎?”
“嗯。”
“當時他們大部分在讀大四,馬上就要畢業了。推脫不掉也是想見見就去了。然后呢,他問我能否和他在一起。我。。。”女孩突然看了眼程,“是很想答應的。但那時我已經開始做這種事了。我怕耽擱他又怕失去他,女人嘛大概都這樣吧。我告訴他我在203房間等他,凌晨1點的時候我聽見腳步聲,就在我剛準備開門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可能是有人告訴他我的事了吧。他急忙走開了。”
“當時你是什么感覺?”
“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唄。”女孩說的很輕巧仿佛這是別人的故事。“然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最后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也沒有他的消息,我就把所有同學都刪掉了。”
“為什么要全刪呢?”
“我和她們已經不是一類人了。”
“那那個客人呢?”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吧。”
“奧。”程閉口不言。
“他是有家室的人,老婆也很漂亮。娜娜說他是騙我的,可我不愿相信。當時不想認命,就做了那件傻事。大部分錢都被騙去。”
“你真想嫁給他?”
“就是不想這么一個人罷了。自那后,就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也沒什么特別的。一個人也沒什么不好。”
“哭了沒?”
“當然哭了,我是比較懦弱的。”
“雪兒,快過來。”隔壁的女孩大喊道。
“來了。”雪兒喊道,“我就是個人間悲劇。”說到這里女孩露出甜蜜的微笑“早點睡吧。”
程看著女孩走出房間,頓時覺得難受。他想保護這個女孩哪怕是一點點的安慰,但恐怕已經無能為力。或者說,他不愿節外生枝,除非萬不得已。他再次喝起了酒,
“我的胃,不是我愿意這樣對你。其實我是愛你的。但沒有辦法。為了我的心,也就是你的大哥,你就忍耐忍耐吧。畢竟大家都不容易,對吧。以后我會好好待你。”程繼續看起日記這時,傳來女孩們唱歌的聲音。程回頭發現門并未完全關上。
“不是在此時,不知在何時,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silence唱道。
“寂寞來襲有眼淚應該流到哪里?”娜娜的聲音稍微高些。“雪兒,你的胸好像變大了。左邊比右邊大。”
“是嗎?沒有吧。”
“看就看,摸什么?唱到哪里了?”
“那你摸我的。來嘛,官人。”
“沒有男人的夜晚太冷清了。”
“隔壁不就是?”
“雪兒,讓我催下眠。”
“他不是那種人。”
“這就要看你的能力了。”
“唱不出來就喝酒。快。”
“離開真的殘酷嗎?”
“那么老的歌你也會唱。”
“不要亂摸了。我剛洗完澡。”
“你手機響了。”
程仔細聽著她們的對話,直到娜娜開始接電話房間里的聲音無法聽到。程拿起日記倒在床榻上翻了幾頁,便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