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唐晚青18歲高考結束時，被男朋友聞舒拉著一起在大街上胡鬧了一整天。

他們在晚霞中牽手，在煙花升起時接吻，做盡了年輕人愛做的傻事。

回高中那一天，聞舒緊緊握住她的手，對班主任說：“老師我們在一起了。”

天知道唐晚青當時差點被甜蜜灌暈。

可人生在世不稱意。他們十七歲早戀，躲過了教導主任追查，家長的盤問，躲過了異地戀，可卻沒躲過命中劫。

十多歲的唐晚青許愿，和聞舒一直在一起；而二十多歲的唐晚青恨不得聞舒去死。

人就是這樣的生物，總愛在橋索上相愛相殺，猜測著誰會先墜落懸崖。

然而唐晚青很不幸，她掉下去了。

1

“唐姐，下班去聚會嗎？”同事興沖沖地發出邀請。

唐晚青微微一笑，盡顯風華：“不好意思啊，今天是牽手紀念日，我家那位希望我早點回去。”

眾人看她左手摩挲著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由感慨——

“啊，總監大人你也太幸福了吧！”

“總監大人老公好寵啊……”

“聽說對方還是個富二代，太爽了吧。”

“真是令人嫉妒啊。”

辦公室眾人偷來羨慕的眼光，唐晚青不置可否，只是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

嗯，味道有點苦。

下班時間一到，同事們一路說說笑笑地離開了公司大樓。

唐晚青的辦公室里陷入了少有的寂靜，她手指不斷地在電腦上“噼里啪啦”地敲著。做完做后一點工作后，已經是晚上八點。

她收拾好東西，在公司樓下攔了一輛的士回家。

“世錦苑，謝謝。”唐晚青報出地址。

司機驚奇地看了她一眼，世錦苑啊，住的可都是些達官顯貴。

唐晚青察覺到目光，禮貌道：“可以出發了嗎？”

司機這才回神，踩下了油門。

唐晚青指紋解鎖了公寓門，屋子里是一片漆黑，沒有人回過家的痕跡。

她打開了燈，換上了家居服。

家里沒人做飯，她只好從冰箱里找出了速食面和可樂。

沒有浪漫驚喜，沒有寵愛妻子的丈夫，就連什么牽手紀念日都是唐晚青編出來騙鬼的。

她不是很喜歡同事聚會，每次有人邀約時，唐晚青都會拿結婚做擋箭牌。

今天結婚紀念日，明天親吻紀念日，大后天戀愛紀念日……

事實上，唐晚青就是個騙子，除了她結了婚這件事是事實，其他的都是假話。

2

唐晚青是契約婚姻，也就是所謂的形婚。

唐晚青最先并不了解這位先生。

后來有一次，她和董事長去一家大企業談生意，先生施施然登場，滿座的人對他的態度都是卑下恭順，唐晚青這才隱隱約約對他強悍的實力有了了解。

正吃著面，公寓門“滴”一聲打開了。唐晚青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個男人。

這就是她的丈夫——霍席。

不同于財經雜志上的他，現實中的霍席身上的成熟魅力更甚。他面部輪廓分明，漆黑的眸子猶如無法探究的夜空，猶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回來啦。”唐晚青客套。

霍席“嗯”了一聲，目光卻落到了唐晚青吃的速食面包裝上。

“以后少吃這種東西，對身體不好。”霍席聲音低沉，語氣平平。

“哦。”唐晚青應了他，聽話地把剩下的面都倒掉了。

管得比我媽還多。唐晚青不貧。

扔掉了速食面，唐晚青也沒其他食物可以吃，她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盒餅干暫時充饑。

下次同事聚會還不如跟著去了，起碼還有東西吃。唐晚青在沙發上一邊看手機相冊，一邊吃餅干。

或許是因為勞累了一天，困意來襲擋都擋不住，她就這么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

霍席換過衣服下到客廳時，就看見唐晚青已經在沙發上陷入沉睡。她手機滾到了地毯上，屏幕還是亮著的。

霍席嘆息，撿起了她落在地上的手機。

手機屏上是一男一女，煙火之下，少女笑顏如畫，面上還有幾分懵懂，一臉幸福洋溢。

那是十八歲的唐晚青。

霍席看著手機，眼神晦暗不明，最終關掉了手機放在了茶幾上。

他抱起唐晚青，意外的輕。

女人發絲間有淡淡的清香，鼻息在霍席的鎖骨間噴薄。

“混賬……”唐晚青喃喃道。

霍席身體一僵，隨即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

真是又氣又好笑。

3

唐晚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她被聞舒無情地甩開，她拼命跑啊跑啊，想要追上聞舒。可聞舒卻像是一陣風，來時無影，去時無蹤。

然后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聞舒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遠方。唐晚青猶如一個溺水的孩子，伸手想要去抓住岸上的光點，卻越沉越深。

“混賬……”唐晚青在夢里哭了。

就在這時，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溫柔地告訴她：

“休息吧……”

第二天唐晚青是在大床上醒來的，她伸手在床頭摸索著手機，結果一無所獲。

唐晚青努力回憶了一下，這發現她昨天好像是在沙發上，刪照片的時候睡著的……

難道是他把我抱回來的？想到這里唐晚青立馬不淡定了。

正好這時霍席拉房間門，唐晚青被嚇得渾身一激靈。

“你不知道敲門嘛！”唐晚青哭訴道。她現在還是蓬頭垢面的，不知道有多滑稽。

霍席一愣，隨即關上門，手指在門上又敲了敲。

“我沒事，你進來吧。”

霍席打開門，目光真誠：“對不起，我剛剛忘了。”

霍席就是這樣的人，生活中會對你體貼入微，溫文爾雅的樣子讓人難以拒絕。

如果不是因為聞舒，唐晚青覺得她可能會輕輕松松地愛上霍席。

沒辦法，白月光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

“我做了早飯，你收拾一下可以下來吃。”霍席盯著唐晚青，似乎心情不錯。

唐晚青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霍席：“哦好，謝謝。”

霍席有時候會在家里做飯，但那是極少數情況。唐晚青不由猜測，霍席是因為看不慣她買的那些垃圾食品才親自下廚的。

果不其然，唐晚青打開冰箱時，昨天還堆積成山的垃圾食品，如今全部都不知去向。

唐晚青望向霍席，對方坦坦蕩蕩：“是我扔的，如果讓你不高興了那么我道歉。但如果你再買些回來，我不介意換個大點的垃圾桶。”

言外之意就是，你盡管買，但扔不扔就是我的事了。

“霍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無聊。”

霍席挑眉：“沒人敢。”

行吧，說不過您。

不得不說霍席手藝很不錯，唐晚青覺得這絕對是她工作后吃得最舒服的一頓早餐的。

霍席用紙巾擦了擦嘴，動作矜貴。

“我做了早餐，該你洗碗。”

唐晚青無語，自覺起身端起餐盤：“行吧霍公子，小的來洗碗。”

霍席笑了笑，沒有客氣，轉身回了房間換衣服。唐晚青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認命似的進廚房把碗洗了。

洗過碗后，霍席還沒有從房間里出來。

唐晚青走到客廳，看見了桌上的手機。她解鎖了屏幕，那張和聞舒的合照就這么映入眼簾。

奇怪的是，唐晚青內心異常平靜，她看了看手機上的自己，又照了照客廳的落地鏡。

她沒有刪掉照片，不是因為懷念，而是純粹是因為那張照片把她照得很好看而已。

唐晚青又在鏡子面前臭美，看鏡子中的自己那叫一個明眸皓齒，相比十八歲的青澀，如今的她多些別樣風情。

美人美于風骨。無論過多久，唐晚青身上的氣質都是令人無法忽視的。

高中聞舒讀《詩經》時，形容她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唐晚青看著鏡中自己千嬌百媚——嗯，老娘還是那么美。

霍席悄無聲息地走差點到了她身后，看見鏡子里多了一個人，唐晚青又差些被嚇了一跳。

她對著霍席控訴：“你走路沒聲嗎？”

“領帶。”霍席西裝里面的襯衣領子是立著的，他遞給了唐晚青一根藏青色領帶，意義不言而喻。

唐晚青早就習以為常，熟練地給霍席打了一個漂亮的溫莎結。她抬頭看了一眼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霍席看出了她的異常：“怎么了？”

“我昨天……沒說什么奇怪的東西吧。”唐晚青已經能確定她是被霍席抱回的房間。

“嗯……說了你前男友的名字算不算？”

唐晚青心頭一涼，下意識道：“聞舒？”

霍席皺眉：“不，不是這個名字。”

那還能是誰？她可就跟聞舒談過戀愛。

對著唐晚青的目光，霍席戲謔道：“好像叫……混賬？”

唐晚青笑出了聲：“混賬？你怎么能確定我不是說你。”

“因為我不是。”霍席一本正經，“而且你前男友確實混賬。”

唐晚青啞了。她有一瞬間想站出來為聞舒辯駁，不是這樣的，聞舒他以前很好很好。

可仔細一想，聞舒后來的行徑確實很混蛋，不是嗎？

可悲啊可悲，五六年感情，分開之后唐晚青你連句他好話也說不出口。

晃神間，霍席已經拿上了公文包，他站在公寓門口，眸光微閃，那瀲滟的柔光瞬間蔓延到唐晚青心底。

“晚青，當初結婚的時候，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唐晚青望著他，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涌起，好像她一方苦守的執著正悄然變質。

她眨了眨眼睛，喉嚨酸澀：“我沒有。”

這種前言不搭后語的回答，別人不懂，霍席卻懂了。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唐晚青卻感受不到什么溫度。冰冷冷的，好像這才是真正的他。

“好。”霍席打開了大門，“我知道了。”

這是唐晚青和霍席結婚的第二年，她二十六歲，霍席二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