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宋棗兒一個人從“離人碼頭”出來，就在剛剛過去的昨天，她把自己從一個“已婚女人”變成了一個“離婚女人”。她的兩個閨蜜被她約到“離人碼頭”酒吧為她慶祝恢復單身。那兩個女人不出所料地，在得知她不聲不響地把婚已經離了的消息時，下巴差點沒掉地上砸個坑。她們不無驚恐地問她：

“宋棗兒，你是瘋了吧？”

“棗兒，你究竟受什么刺激了？”

畢竟在她們眼里，或者說在所有認識的人眼里，她的丈夫，哦不，是前夫趙博先生都算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老公人選——長相自不必說，事業也小有成就，而立的年紀就已經是大型企業技術骨干，真正的青年才俊。并且，在此之前，他們兩人的感情似乎也從未聽說過有任何不睦。其實不光是她的兩個閨蜜，就算是不久前的宋棗兒自己也不曾下定這么大的間決心，也未曾想過不久后的他們竟走上殊途，行至陌路。

說到底，感情甚或婚姻這一類東西終歸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八個字。

林妙妙雙手扶著宋棗兒的肩膀，一本正經：“棗兒，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趙博他丫丫的有外遇了，要真是，姑奶奶我去替你做了他。”說著，還用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并沒有！”宋棗兒淡淡道，“如你們所了解的，趙先生是個正人君子。”

“那只有一種可能，莫非？天吶，一定是你綠了趙先生！”一旁的劉佳仁一副“我看錯了你怎么是這種人”的表情，緊接著又一臉八卦地問，“快說說，奸*夫是誰，怕是個男狐貍精吧，居然比趙先生還得你的青睞呢？”

宋棗兒扶了扶額頭，有些后悔找這兩個人出來陪她。

“不說了，先喝酒。今天不醉不歸啊！”宋棗兒趕緊叉開話題，并幫那兩個人女人把酒倒上。

她此時有些心累，并不想細述原委。其實真要細究起來，她自己一時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什么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畢竟，從她打定主意到真的把婚離了不過兩三個禮拜的事情，前后不過二十天，是有些突然。閨蜜們此時的貼心也體現出來，你不愿說，我便不多問，只需在你需要的時候陪伴你就好。這點還是讓宋棗兒感到暖心的。

“宋棗兒，你耍賴，叫我們來喝酒，自己居然喝的什么破玩意兒？咖啡？這是什么破酒吧，居然還賣咖啡？”林妙妙看了一眼宋棗兒杯子里的東西。

“宋棗兒，你真夠人才的，誆我倆喝酒，你自己倒不喝。老板呢，叫你們老板來，誰讓你們賣咖啡的？”劉佳仁嚷道。

“行了，別嚎了，有免費的酒喝，哪那么多廢話？”

那兩人一邊控訴宋棗兒，一邊徑自把酒言歡，直至深夜，兩人都已經有些暈暈乎乎。宋棗兒分別幫他們叫來車，一一送走，并留了司機的電話和車牌號，以便一有狀況可隨時聯絡。

說來也是，宋棗兒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原本來酒吧就是想來買醉的，結果這個酒吧也是奇葩，除了酒，大晚上竟然還賣咖啡。滴酒不沾的宋棗兒對酒本來也不感興趣，竟鬼使神差地索性點了咖啡，她也好奇，這酒吧的咖啡是不是和外面的有所不同。可是除了更貴，沒有比外面咖啡廳的更好喝。

棗兒記起與趙博的初識便是在咖啡廳，和所有的故事一樣，無巧不成書。

彼時棗兒點了一杯果茶在苦等一個客戶，趙先生路過棗兒身側時被一個奔跑的小孩撞了一下，沒站穩，碰到她手肘，撞翻了她的果茶。棗兒被客戶放了鴿子，那杯茶本來也已經見底了，并不打算追究。可趙先生非要在再幫棗兒買杯咖啡賠罪。趙先生自顧自地買來一杯拿鐵，他或許以為女孩子都更喜歡加了奶的拿鐵。最后那杯咖啡一直放到涼透，棗兒也沒有喝一口，不過兩人坐在咖啡廳倒是相談甚歡，棗兒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溫暖，空氣中夾著甜甜桂花香的秋日午后。所有愛情故事的開頭似乎都是這樣甜甜的，自帶濾鏡的美好畫面。那次棗兒沒有來得及告訴趙先生自己是個中國胃，喝了咖啡就胃疼。但是在此后的若干次約會中，趙先生再也沒有給她買過咖啡。可見趙先生是個細致體貼的人。

即使是在大都會，凌晨2點多的街道也已經是鮮有人車出沒。大概也就只有酒吧這一類夜場還徘徊著些個形男色女。或神情落寞，買醉澆愁的；或酒壯熊人膽，趁機曖昧的；亦或是情場老手，獵奇獵艷的。宋棗兒許是喝了咖啡的緣故，腦子異常清明。今天喝了咖啡竟倒也沒有什么不舒服。你看，原本一直以為自己無法的適應的事情，過段時日未必還依然無法適應。事實證明，人生還是需要時不時嘗試些未曾嘗試過的，不見得就一定是你自己曾想的不好結果。喝個咖啡竟也能悟出點道理。宋棗兒無奈地扯扯嘴角。似乎也是努力在給自己些正面的心理暗示吧，說服自己未來一個人的日子未必難以適應。

宋棗兒開車在路上游蕩，她不太想要回那個家，準確地說，那已經是她的前夫家了。那套房子是婚前財產，可是盡管如此，或許因為有愛，在過去的幾年里，在這個城市不管經歷多少風雨，那個家如同一個港灣，讓她這葉扁舟有港可依。可是現在，那房子對她而言什么也不是了。趙先生算是仁慈，沒有立刻將她掃地出門，“如果你愿意，家里你可以先住著。”

夜色下的城市多少還是有些寂寥的，稀稀拉拉的幾輛車如游魂一般在暗夜的路上行駛。宋棗兒打開車窗，深呼一口氣，一時間生出了種重獲自由的輕松感。

深夜的電臺正在播一首歌，歌手是個很有些資歷的老唱將，嗓音有些滄桑但具穿透力，一句句，一字字直撞上心靈深處：

回頭想想

心情已經停擺太久

除了愛

似乎我一無所有

不是逃離

不是刻意追求什么

只聽見

風中有聲音呼喚我

愛得太濃

要一點時間來調和

……

一個人走四處探索

不是流浪只為感受

日落月升滄海桑田

都讓人淚流

一個人走大街小路

未知驚喜等在路口

再找回失落已久

最真的感動

……

一切似乎都很應景，這首歌叫做《一個人走》，出自一張叫做《散了吧》的專輯。

回到那所房子已經3點多。宋棗兒輕輕打開門，玄關處躺著兩人的拖鞋，沒有看到趙博換下的鞋子——他沒有回來？宋棗兒倒是松了口氣。這倒是頭一回，以往只要是不加班不出差的日子，趙博從來都是準點回家。不過，現在這些都和她宋棗兒無關了。這么想著，宋棗兒換了拖鞋，走進屋子。

“你回來了？”沙發里傳出的聲音嚇了宋棗兒一跳，她撫著自己胸口。

“原來你在家啊？這么晚了，你怎么睡在這里，衣服也沒換，鞋也沒脫？”宋棗兒覺察到自己一如離婚前的嘮叨口吻，有些不自在，“對不起，我回來太晚吵醒你了。”

沙發那邊沉寂了幾秒，緩緩開口道：“回來就好，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語氣里滿是無力。他還穿著白天的那件襯衣，領口的兩粒扣子解開了，似乎喝了點酒，神色有些迷離。宋棗兒腦子里閃過一個詞——“狼狽”。趙博是一個很自律很考究的人，他很自信，至少在宋棗兒認識他的這些年里，從未見過他這般狼狽的模樣，驀地，棗兒的心里有那么一兩秒騰起一些像是心疼的感覺。

“我會盡快找房子，搬出去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宋棗兒想到房子的事，就順口這么說了句。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要搬出去嗎？你就這么想要擺脫我？”趙博有些激動，“我一直以為我們很好的，我始終想不明白，這些天我的腦殼都快要想炸了，可是就是想不到，你這么決絕要跟我離婚。你告訴我，為什么？還是說，一直以來，我太縱容你了，將你寵壞了？”

“夠了，趙博。你哪都好，就是太自以為是了，請你不要再跟我說你自以為很愛我的話了，我真是受夠了。”

趙博愣在那兒，有幾秒鐘，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我們……”趙博終于開口。

“沒有’我們‘了，再也沒有’我們‘了。”宋棗兒冷冷道，兀自走進臥室，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