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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薛府疑云1

1

正值深秋時節,南城中的百姓都準備著過冬的物品。

紅白衣裳的少女在街道上蹦跶,手里半串糖葫蘆在秋日微弱的陽光的照射下泛起了紅光。腰間系著的那串銅鈴隨少女的步子一并作響,鈴鈴的聲響穿過擁擠的人群,在她身后頭不遠處的藍衣公子循著鈴聲跟在她的身后,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會跟丟。

“哥,昨夜府里出了那樣的事,你怎么還帶著她出來。”薛陵身邊與他長相相似的褐衣少年雙手環抱,滿臉的不樂意,作為薛陵唯一的親弟弟,他薛奇是十分擔心昨夜與刺客搏斗后受了傷的薛陵的身子的。

稍稍走在前頭的薛陵掩嘴輕輕咳了咳,明顯是在壓制自己的苦楚:“這事鬧大了難免人心惶惶,這幾日我還需要養傷,府里的事就由你來處理吧?!?

薛奇嘆了嘆氣,他可是看得出來,昨夜薛陵承了黑衣刺客那一掌,必定傷勢不輕,他竟還有閑情逸致陪表妹丫頭出來逛街心大得連他這個做親弟弟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這回她又受了傷,把府內事務一并推給他,薛奇自然也不好推辭。雖說他平時確實是疏于管理,整天整夜在外頭玩鬧,甚至徹夜不歸,在外人看來是名副其實的紈绔子弟。但他又不是真的不管府里的事,何苦非要用這招把他綁在府里呢……

“唉,我怎會攤上你這么個哥哥?!毖ζ娓涎α甑哪_步,自嘆別人家的哥哥都是對自己兄弟關愛有加的。可自己這個哥哥,怕是嫌自己弟弟沒事做,什么大事小事,只要一找到借口,不管他身處哪里,都會派人把他尋來,壓在理事堂里翻看處理各種府中瑣事。不過除了前頭那個不知哪里來的遠房表妹,自己這個哥哥倒是事事親為,這不受了傷還要陪著她過來逛街,還非要拉上薛奇一起過來。薛奇曾一度以為她是薛陵早年間游歷四方時哪里沾惹上的一朵小桃花呢。

風忽而大了些,有些涼,薛陵加快了步子,聽著鈴聲很快便尋到了在捏糖人商鋪前興奮地亂竄的千荀。

“千荀?!毖α曜哌^去,將手里的披風掛在她的雙肩上,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亂動,千荀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蘆安靜下來,任薛陵為自己系上披風的帶子。

薛陵轉而又瞧了瞧千荀的發髻有些松垮,正巧邊上有個擺著簪子的貨攤,取了一支小巧的蝴蝶金簪給她戴上。平日里這丫頭最不愛束發,窩在家里便整日披散著頭發,也不學著其他姑娘那樣對鏡梳妝,只到了要出門的時候才想起來把頭發隨意束好。

千荀抬眸,摸了摸戴在頭上的簪子,又將它摘下來問小販:“多少銀兩?”

“小姐公子好眼力,這可是純金的金簪,小店只收您三兩銀子?!?

聽罷千荀便將咱在放了回去。

“不喜歡?”薛陵疑惑道。

“不是,這簪子看上去好看,也沒多大用處。有這錢買簪子倒不如多買點吃的。”

“也好。那我下次做個蝴蝶木簪給你?!?

“當真?”

“嗯?!?

“那我日后一定天天束發?!鼻к饔珠_始興奮地跺腳,跑到前頭的小攤鋪,像是未曾見過糖人一般:“表哥表哥!你快看,好漂亮的糖人!我們多買幾個回去吧,小舞一定也喜歡這個!”

剛跟上來的薛奇聽罷,反駁千荀:“小舞才不會喜歡這種幼稚的東西。”

千荀嘟起嘴,和薛奇慪氣:“薛奇你才幼稚!得不到糖人就說糖人幼稚。”

“你!你個黃毛丫頭!我可是你表哥!”薛奇方想掄起拳頭嚇唬嚇唬千荀,可抬眼間看到薛陵的目光,暗暗地將拳頭放下藏到背后去。

“我才不要你這個表哥呢,還是陵哥哥對我好?!鼻к鳡恐α甑氖肿笥覔u了搖,還時不時地抬眸去看薛奇的反應,“表哥給我買好不好。”

“好?!闭f著薛陵開始掏腰包,取了幾塊碎銀子遞給糖人商販。

千荀瞅著薛奇可氣的表情,心中得意得不得了,沖著薛奇吐了吐舌,接過用糖皮紙包好的幾個糖人飛也似得跑去另外地方了。

原地的薛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等他看向薛陵時,只見薛陵又從商販那里接過一串糖人。正一頭霧水間,薛陵把糖人塞給了怔愣的薛奇手里。他嘴角淌過一絲笑,匆匆往千荀方才走的方向去了。

“我……”薛奇看著手里的糖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纯刺侨耍挚纯磧蓚€遠去的背影,只得舔了舔手里的糖人,別說還真是挺好吃的,甜而不膩,于是薛奇一口氣把糖人塞進了嘴里……

三人回到薛府時,天色已暗,夕陽如火苗將息,暗暗淡淡。

薛奇坐在薛陵房里,還在舔黏在牙齒上的糖人殘骸……

瞧著薛陵從帶鎖的柜子里尋出一瓶藥,倒出了幾粒暗紅色藥丸,都不就著水便吞了下去。

“哥,你這傷得這么重,還只服幾粒速成藥,身體撐得住嗎?”薛奇砸吧砸吧嘴巴,看似心不在焉,心里頭卻是擔心得要死。

薛奇聽薛陵說,昨夜夜深時刻,那個黑衣人闖進了他的房間,過了幾招后,發現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薛陵并非其對手,硬生生挨了他一掌??赡侨怂坪醪]有要殺人滅口的意思,只是將他打傷,跳窗離去了。

由于那時候人們睡得正香,沒有人聽到薛陵房里的打斗聲。只有住得較近的薛奇聽到了動靜,跑來一看,黑影晃過,連他都沒有看清楚,那是多么快的速度。等薛奇推開薛陵房門時,薛陵半跪在地,嘴角淌著尚未干透的鮮血。他忙上前去扶薛陵去床上靠著,去薛陵放藥品的抽屜里取了療內傷的藥過來給他服下。

“哥,發生什么了?”

半坐著的薛陵蹙了蹙眉,沒有回答薛奇的問題:“此事莫要聲張?!?

薛奇不解,他們薛家平日里從不得罪人,今日竟闖進來個刺客,而且還能將薛陵打成重傷了。要知道這幾年薛陵雖未再涉足江湖之事,但功夫內力在江湖中也是小有名氣的,能將他打成重傷的在江湖中恐怕是屈指可數??蛇@些人與薛家無冤無仇,甚至還有些交際,大部分都遠離這些世俗紛爭,怎么會私闖薛府,襲擊薛陵呢?

薛奇看薛陵的樣子,這刺客是誰,似乎薛陵早就心知肚明??芍灰α瓴徽f,想來就算是拿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吐出半個字的。于是薛奇沒有過問,把這件事吞回了肚子里,走前順道幫他把屋子整理了一下。

“撐不住,下月祭祖便由你主持了?!?

薛奇聽罷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要知道祭祖這等家族大事,必須是要掌事來做的。

“沒這么嚴重吧,你好好休養,這些天的公務事我都包了就是了……”

“好啊,順道把祭祖之事也一并備著?!?

薛奇驚覺自己給自己掘了個墳,推辭道:“動動嘴皮子的事我還在行些,這祭祖……還是哥你精通。再說了,掌事操持祭祖那是老祖宗定下來的,咱們也不能壞了規矩不是?”

“祭祖之事,誠意到了便好?!?

薛奇的好奇心有時候比千荀還重,他轉而換了個話題:“昨晚那個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進得了薛家大門,門口還有府內的巡衛是擺設嗎?”

“他們中了迷藥?!毖α杲裨绯鲩T看到昨夜的巡衛,瞧他們各個都暈乎乎的,便知道是被下了迷藥了,難怪昨晚打鬧聲響,只有薛奇聽見了,“時候不早,回去吧。”

欲言又止的薛奇又一次敗下陣來,拗不過薛陵套不出話,薛奇只好喪喪的回房去了。

千荀捧著手里的糖人去尋薛舞的時候,大老遠瞅見在屋里不停喝水的薛奇,一時好奇心起,跑過去看個究竟。

“薛奇!你干嘛喝這么多水???”

正往嘴里灌水的薛奇被千荀這么一嚇,嚇得水沖了上來,硬生生地給嗆著了,艱難地咳著。

看著薛奇被誰嗆得臉都泛了紅,千荀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你在心虛什么?”

“咳咳……咳,你這個沒良心的,還……笑得出來!”

哈哈大笑的千荀捂著肚子:“哎喲我不行了,哈哈哈!”

笑得快要虛脫的千荀撐著桌子,腰板子也笑得彎了下去。自打千荀到薛府以來,總是閑來無事,唯一的樂趣就是和薛奇打鬧。只要看著薛奇中了她精心布置的小陷阱吃了點苦頭,她便打心里高興,日后無聊的時候好拿這些薛奇的糗事擺在他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笑話他怎么這么笨,連一些江湖小術法小陷阱都看不破,虧他還是薛家二公子。

有時候千荀實在是想不通,薛陵和薛奇是不是打一個娘胎里鉆出來的。你看看人家薛大掌事,器宇軒昂,帶人彬彬有禮,舉手投足盡是文雅子弟;再瞅瞅眼前這個咳地毫無形象的薛奇,上天白給了他這張長得和薛陵這般相像的皮囊,整日在外頭小闖小鬧,有時候還去西街那頭的青樓里瞎轉悠。

調戲別人家姑娘就算了,又一次被人家姑娘找上門來,人姑娘那時外地來的黃花大姑娘,沒見過薛家掌事和二少,那姑娘的爹爹帶著一幫人馬沖進薛府來,手上提著木棍鐵耙,揚言要薛奇出來給個說法。剛巧薛奇不在家,薛陵又正巧要出門去,于是這家子人馬把薛陵團團圍住,說是不還人姑娘一個說法今兒個就把薛府給砸了。

幸好薛陵的好名聲遠揚在外,街坊鄰居紛紛過來調解,這才使得情況稍稍緩解了些。左右了解了一下,才知道是誤會一場,人家姑娘,在路上遭遇了幾個市井混混的戲弄,被薛家二少看見了上前阻止。

原本就是一場英雄救美的傳奇佳話,哪想那姑娘說后來薛奇挑了她的下巴,牽過她的手,還說要她以身相許。這事被她家里人看了去,以為薛奇調戲他家女娃娃,在薛奇慌忙逃竄的時候看見別在他腰間的薛家玉佩,這才跑來薛府討說法。誰想急得錯怪了薛大掌事,不過人家姑娘對薛奇還是有點意思的。

不過薛陵倒也是個明事理的人,與其說是明事理,倒不如說是坑親弟弟的主。他代替薛奇想人家姑娘賠了禮道了歉,還放話說待姑娘成年行笄禮后若是還對薛奇有意,便可攜著他寫的一份擔保書過來索親,到時候容不得薛奇愿不愿意,這弟媳婦他薛陵是認定了。

那家人敬佩薛陵的處事果斷,告辭之后,薛奇回來得知此事,踹了薛陵的房門去理論,結果又喪喪的回了屋里去。

在得知自己被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婚姻,薛奇內心幾乎是崩潰的,那些日子把自己關在房里,千荀去找他尋樂子也被拒之門外。不過后來他不知怎么想通了,又開始了薛家二少整日的為所欲為,薛陵見連婚姻都綁不住他這顆浪子心,于是想方設法讓他操手府里的事。

對于薛奇做他覺得絕望無趣的事,千荀看在眼里都是樂在心頭的。

“薛二哥哥,我去尋小舞玩兒去啦,你悠著些,慢慢咳。”說罷,千荀蹦跶著跨出了房門,鈴鐺聲漸遠。薛奇坐在板凳上輕拍著胸口,心想那糖人可真是粘牙,喝了這么多水還卡在他的牙齒上,索性沒被這個古靈精知道,要不然他這面子可沒地方擱了,又得被她嘲笑個十天半個月的了。

琴聲悠揚,花園中的假山上流水潺潺,絲毫沒有半分秋色已濃的蕭瑟之意,仍舊生機盎然,青石板兩旁對植桂樹,雙桂當庭,金風送香,合著琴聲,叫人如臨仙境,自在逍遙。

循著琴聲,千荀捧著那包糖人,小跑著來到庭中帷簾后頭撫琴之人的身邊坐下,腰間的銅鈴聲并沒有攪亂了庭中原有的旋律,倒是為此情此景增添了一份活力。

一曲終了,千荀擱下糖人,拍手叫好:“小舞的琴技越來越好了,像我這么個不懂音律的人都聽得如癡如醉?!?

“千荀莫要拿我尋樂子,這曲子是大哥哥譜的,彈出來自然是人間仙曲?!痹掳滓律训呐訙匚娜缢P坐在端放梅花琴的桌前,指尖淡淡蔻丹勻潤,如瀑墨發半瀉腰間,刻著“薛”字的羊脂玉佩攜著淡色長流蘇墜在腰頭。

“我知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薛舞繡帕捂了捂嘴,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想不到三日不見,千荀肚子里的墨水經文又多了些。”

“那時自然,哦對了,瞧我給你帶了什么來。”說著,千荀掏出準備已久的糖人,拆開包紙遞給薛舞。

總是住在這深閨之中的薛舞自然是對這些外頭帶來的小玩意兒十分感興趣了。只不過自己因著家規嚴厲,女子笄禮之前不得在外頭露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索性有千荀從外頭帶些新奇玩意給她搗鼓一番,不然整日與琴為友,與樹為伴,委實無趣了些。

薛舞接過一個糖人,正要放到嘴里去嘗,又不知有何緣由,停了下來。

千荀看破了薛舞的顧慮,連忙道:“放心吧,家仆們都被我趕出去了,二表哥正在房里想著他那些歪心思呢沒工夫管我們的,至于表哥啊,他還在處理府里的一些賬目呢?!?

薛舞聽完,這才將糖人放入口中,小小糖人,入口即化,細細品來,甜蜜縈嘴,久不散去。櫻桃般的小嘴浮起笑容,比吃了甜蜜蜜的糖人還要甜的笑,千荀雙手支著下巴,十分享受這樣的時光。

“小舞,我還想聽你彈首曲子?!毖ξ椟c點頭,休整了下衣物,抬手拂琴,“愿做人間一閑人,聽得琴上曲中仙。”

薛舞微轉過頭來,微笑道:“好詩,進步不少?!?

千荀靠在桌上,癡癡地笑著,腦海里呈現出一副畫面來,畫面中,落花樹下,桌上畫布,布上仙子,巧笑嫣然,纖指撥弦。藍衣的公子在畫布上題字落款,恰有花瓣墜落畫上,點綴仙子的容顏,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

“這句話是我在表哥書房里的一幅畫上看到的,上面的姑娘好像是隔壁街的于家大小姐。”千荀想起那日自己閑著無聊,偷跑到薛陵的院子里去玩鬧,誰知正巧看見薛陵在作畫。當她跑過去想要瞧個究竟的時候,薛陵早就把畫卷收了起來,任憑她如何旁敲側擊,薛陵也不對這畫做一字半句的解釋。

這可憋壞了好奇貓千荀了,于是第二日趁著薛陵外出,偷偷跑到書房去拆開了畫卷來瞧了瞧。畫卷上的姑娘面善得很,千荀思來想去,這才想起半年前薛家來了個大戶人家來作客,便是隔壁街經商的于家老爺。

于家老爺于敬攜著他的寶貝女兒于念前來拜訪南城第一鑄劍高手,薛府掌事薛陵。

薛家世世代代鑄造兵器,如今江湖上有名的幾件兵器,十件里頭起碼有七件出自薛家人之手。而薛家的鑄劍之術已經快要成為九州數一數二的鑄劍世家,像是名動九州的北俠釋青云手里握得青云劍便是薛陵十五歲時打造的第一把劍,雖是年輕時鑄造,可威力實在驚人,堅硬無比,能斷普通兵器。

青云劍方方出世之時并無名字,便是直接取了釋青云的名作為劍名,當時釋青云與薛陵的關系可見一斑。再加上釋青云練就自創的青云決時的強大威力,一道青光直插云霄,俠客配寶劍,寶劍配秘笈,可謂是天下無雙了。也因著這件事,再加上薛陵是非分明,他的名聲便在九州當中越傳越遠,一時間名聲大作,原本逐漸落寞的薛家,其旗下生意每況日下的兵器鋪子終于迎來了重振復興的希望。

聽老一輩的于敬一直說些恭維薛陵的話,當時在場的千荀險些就打瞌睡睡著了。后來隱約聽到于家同薛家上一代是世交,是有一紙婚約的。千荀這才驚醒了過來,這就是說,薛陵同于家大小姐于念早就有了婚約。

這不,眼看著自家女兒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便拿著那份上一輩簽訂好的婚書前來拜訪。

一旁曾被薛陵強行施婚的薛奇心中暗暗竊喜,原本以為只有自己這么慘婚姻得聽從長輩的安排,沒想到自己哥哥的婚姻早在他剛出世那幾年里就訂好了,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

薛陵的視線掃過來正巧落在薛奇身上,薛奇干咳了幾聲,端坐好。

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打薛陵年少成名這幾年來,薛家生意興隆了起來,金銀庫里頭的銀子大抵是富可敵國了的,誰不想要嫁進薛府來,這要是進了薛府,下半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愁吃穿了呀。這于家老爺這時候前來提醒薛陵婚姻一事,果真不愧為一名商人,懂得何時的利潤賺取最大。

后來千荀聽說,于念與薛陵是青梅竹馬,只不過后來于念的父親為了經商帶著一家人去到了外地,近兩年方才衣錦還鄉。那一年于念正值碧玉年華,容貌也生得端莊不已,就連千荀見了都忍不住要再偷偷看上第二眼。

自古青梅竹馬多情投意合,千荀也是到看到那副畫后才這么認為的,只不過她不明白為什么那日薛陵要回絕于敬。

她記得那日薛陵眼中的五味雜陳,不知有多少情緒裝在里頭,逃不出來。后來薛奇硬著頭皮當面說他不孝,就連父親訂下來的婚事也拒絕了,薛陵難得地沒有反駁薛奇,只聽他一遍遍地批斗自己。千荀也不好說些什么,薛家平時最看重祖宗定下的規矩,現下薛陵不顧祖訓回絕了這門親事,換作是千荀也覺得不妥。

雖然時隔半年之久,千荀還是覺得薛陵心里有什么事情藏著掖著,其間原委她倒是真想弄個明白。

“于家小姐于念?”薛舞撫平顫動作響的琴弦,她對這個于家小姐還是有點印象的。她記得小時候還和于念一起放過風箏,也算是兒時的玩伴。只不過她家規嚴格,少有機會同于念一起玩耍。不過她知道,每每于念來她府上做客,自己的兩位哥哥都高興得不得了,所以陪客的總也是兩位哥哥。

也是在于念八歲那會兒,他們家就舉家北遷,隔街的于家大院一直空著,直到前年才又搬了回來。有一年上元節的晚上,薛舞同幾個丫鬟去隔街游玩,路徑于家時,正巧瞅見薛陵坐在對面的酒樓上喝悶酒。

薛舞上樓去問緣由,她可從沒見過大哥哥喝酒,今夜本是歡歌笑語的日子,卻不知為何薛陵一個人坐在這兒悶悶飲酒。

還有幾次,信使跑來送信,正巧送到了薛舞手上,詢問之下,才知道是于念小姐寄過來給薛陵的信件,原來他們每年都有書信往來。后來薛舞回想起薛陵當時在酒樓上的笑而不語,目光只默默瞥到大門緊閉的于家時才驚覺,自己的這個大哥哥堪堪是動了心了。

薛舞把自己近些年來知道的事統統告知了千荀,千荀大驚:“還有這等事!”

薛舞點點頭繼續道:“不過,似乎是四年前開始吧,他們書信好像就斷了?!?

千荀算了算,自己是三年前來的薛家,四年前薛家是個什么情況,她一點都不了解。不過若是想要找到薛陵拒絕這門親事的原因,她還得跑到隔壁街的于府去,親自找于念問個詳情了。

告別了薛舞,千荀回到房里和緊房門,準備了些翻墻的用具,又跑去薛陵的書房,把那張畫偷了出來,從后門跑了出去。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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