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醒醒……哥哥……”耳邊斷斷續續傳來幾聲小女孩帶著哽咽的聲音，章程想睜開眼卻覺得眼皮重的不行怎么也睜不開，然后又睡了過去。夢里好像看電影又好像是親身經歷一般走過了一個男孩子的12年人生。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聽見有爭執的聲音才睜開了眼睛。

章程看著這間土坯的屋子，還有屋里簡陋的擺設覺得陌生又熟悉。陌生是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從沒見過這么破的房子，熟悉是在夢里見過。

這會章程也不得不承認他好像穿越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不過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出事那天他的研究剛有突破性的進展，本來是想出去喝個咖啡放松一下的，結果他媽就來了電話。

校門口來來往往的放學人潮中，章程拿著手里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卻完全不想接聽。他繼續往前走著，等電話自動掛斷又響起第二遍的鈴聲才慢悠悠的接起來。

“喂，媽。我剛下課呢，人太多了沒聽見你電話，怎么了？”章程接起電話慢悠悠地說道。

“臭小子，別想騙我玩。剛剛沒聽見這會聽見了？”章母一聽兒子這語氣就氣不打一出來，上來就笑罵一句。

“親媽唉，饒了我吧。什么事兒，你說。”章程一聽母親這語氣也知道自己媽這是要生氣了，趕緊安撫一下母上大人的怒氣。

“我在王府井這邊和朋友喝咖啡呢，你來接我一下。我等著你啊，別又給我溜號！”章母心里偷笑，就知道臭小子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媽啊，你這是我親媽。你說你每次都找這種借口，都不能換一個嘛？你朋友家的女兒我都見遍了好嗎？都跟你說了我暫時不想談戀愛，結婚。最近忙著畢業呢，這個研究真的很重要的。”章程對自己親媽也是無奈，相親就相親吧。他媽從來不會說是相親，每次讓自己去接她都有個朋友家的女兒。都不知道她哪來那么多朋友？

“那我不管！你都二十六了兒啊，咱家隔壁你王叔叔家的孫子都三歲了，媽想抱孫子了嘛~”章母雖然40出頭了但是對兒子撒嬌一點都沒有壓力。

“好了，我投降！全聽太后你的吩咐！等小的來接駕吧?！币宦犓麐層痔徇@茬，章程也只能閉嘴乖乖答應了，要不他媽能一個電話說三四個小時，把他從小到大惹他媽生氣的事給他捋一遍……

“就你嘴甜！別給我打馬虎眼！趕緊過來！”

“好來，小的立馬過去?！?

掛了他媽的電話他就往校門外走去，最近因為要準備畢業，他在學校附近住所以沒開車還得去路口那邊打個車去找他家太后。

他們學校西校區在一個路口旁邊，因為附近有個大型商超，打車不太容易。每次章程都是走到南門路口去打車。

南門馬路對面是一所小學，今天是周五，小學下午提前兩節下課，這會路上全是來接學生的車堵的不行，在路邊等了會出租車少的不行，章程就想往上走走去等車或者就去坐公交。

結果往前穿過人群剛走到小學的巷子口就看見一個拿著菜刀的中年男子在人群里揮來砍去。地下一個女老師捂著手臂好像受了傷。身后是幾個還沒家長來接的學生。

那男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邊揮刀邊喊著：“為什么我兒子活不成了，你們還活的好好地！你們都該死！”

這么一喊章程恍惚記起來，前幾天同學跟他說這路口上有個小男孩不聽老師的勸告排隊走跑馬路上，結果正好被轎車撞死了。

正想著章程眼看著手邊一個小男孩沖著那邊跑過去，眼看那男子要砍過來，章程一把拉住那孩子護在了懷里。然后被那男人連砍了數刀他就暈過去了。

這么說的話那他應該是沒有救過來，希望他媽不會因為他的去世而自責難過吧。

門外的爭吵斷斷續續的又傳了進來，章程豎起耳朵細細聽起來。

“章家嫂子，你說你生氣做什么？我可是好心來看看大程子，你怎么不領情呢？”

“呸！楊小草，我告訴你！我不用你假好心的來看我們大程子。我們也不會賴上你，你趕緊給我滾！”說到激動處又激烈的咳起來，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可能是看她實在咳得厲害，另一個聲音也弱了下來，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楚了。

這個楊小草，章程還是知道的，在原主的記憶里有。她是原主同學宋光明的媽，是北邊趙家大隊的。原主就是為了救他兒子才摔了頭，昏迷了一天一夜，然后他就穿過來了。

原主今年12歲，和宋光明都在西邊的宋家莊大隊上小學，兩個村緊鄰著到宋家莊大隊得走六七里山路。那天下了點下雨，山上路滑，宋光明一腳踩空差點掉到山地下去。原主把他拉住了，雖然兩人都沒掉下去，但原主拉宋光明的時候摔了一下正好摔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摔到了頭。

估計是楊小草害怕章程家用救命之恩賴上他家讓原主他媽生氣的不行。

正想著，從屋外跑進來一個看起來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穿的雖然挺干凈卻也是補丁摞補丁的。小女孩一起跑到章程躺的炕前邊看他醒著又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邊跑嘴里還喊著“娘娘，娘娘。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這下章母也不管外邊的楊小草了，加快腳步回了屋里。

“大程子，餓了沒啊？娘給你端粘粥來啊。”章母看了眼床上躺著的章程，轉個彎又出去了。

不大會端了個豁了口的粗瓷碗回來。章程靠坐起來接過了章母手里的碗。看了看碗里比平時稀得能照人稍好點的粘粥慢慢喝了起來。

地瓜面加秫秫面的粘粥味道實在不怎么樣，但因為餓了，章程也就囫圇咽下去了。

一邊喝著，一遍聽那邊章母絮絮叨叨地說起來楊小草過來的事。

“那個楊小草今天說是來看看你，結果來了以后說的那話我就不愛聽。我都不稀得說！你這都一天一夜沒醒了，她早不來看，兩家又不是離得遠！你還是因為救他兒子呢！他那個孬貨兒子倒好，一看你那樣就嚇跑了！幸虧還有你大爺爺家揚子叔和你們一起才把你送回來，你揚子叔回來一說我就給氣炸了肺！”

章母說的大爺爺是章程本家沒出五福的一個爺爺。跟章程的爹差不幾歲，是這先進大隊大隊長。章揚是他的小兒子，比章揚大一歲，都在宋家莊大隊上小學四年級。

章母說著說著又咳了起來，章程這會也好多了，趕緊扶了章母回屋休息去了。

章母邊走還邊說：“都是看著咱家孤兒寡母的，那個楊小草才敢這么欺負咱??！你爹……”說著說著章母又哭了起來，這一哭咳得更厲害了些。

章程趕緊勸：“娘你快別想了，好好睡一覺，晚上我來做飯。我今年都十二了，馬上就是大小伙子了?！?

把章母安置下以后，章程看看天色喊來在一邊玩的小梅花讓她屋里玩順便看著點他媽。

南屋的小廚房里，章程看著廚房里甕底的那點糧食和小半袋子面子深深嘆了口氣。

這個家里是真窮，章父早好幾年就去南邊小清河上游修水庫去了。那幾年還行，雖然章母和章程一弱一少的在家里掙不了幾個工分，但好歹章父每月回來都能偷偷把自己補貼的糧食帶點回來。去年章父修水庫的時候因為獨輪車壞了摔下水庫摔死了，家里的日子過得常常斷頓。

小梅花是章父一起修水庫的工友的女兒，他爹原來的媳婦和兩個兒子饑荒年的時候都死了。后來饑荒年過去之后才又經人介紹娶了小梅花的娘。她五歲那年他爹就在修水庫開石頭放炮的時候被石頭壓死了，她娘因為還年輕又嫌棄用半袋子地瓜片把小梅花換給章程做了童養媳以后就改嫁了。

仔細想想小梅花都八歲了，長得瘦瘦小小的和五六歲似的。原主的娘王杏花今年不過才三十，因為原主爹的去世本身就不好的身子更弱了，加上前兩天原主一直沒醒，操心勞力的看著和村里五十多的老太太似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借著舀水的功夫粗略看了下，原主和他小時候長得有個六七分像。

幸虧以前他喜歡跟朋友出去旅游野營什么的，在家也自己做飯。這又沒什么材料發揮一頓飯還難不倒章程。簡單的起火燒了個粘粥，又在廚房邊的一個簍子里拿雞蛋打散弄了個湯，好歹一家人補一下。

等一家人吃完飯，小梅花搶著把碗筷收拾了。可能是知道自己在這個家里的身份，一般有什么活都是搶著干。性格也有些膽小，做什么事之前總是先看看章程的臉色。要不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呢，在前世的時候七八歲才剛上小學一二年級。

吃完飯天也擦黑了，這時候也沒什么娛樂活動一家人就各自回屋上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