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女，長相極為俊美。

雙目湛湛有神，兩腮有淡淡的酒窩，膚色柔美，鼻子比一般女子要高挺。說話的時候聲音甜美，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笑，隱隱有秋水之感。

阿房女雖然還不到十歲，但是整個邯鄲城的人，只要是認(rèn)識她的，都喜歡她。

她不僅僅長的漂亮，心底也十分善良。她的父親夏無且是一個遠(yuǎn)近聞名的郎中，家中算不上十分富裕，但是日子還過得去。很小的阿房女就知道救濟(jì)別人，很樂于幫助別人。

他們家附近就住著一戶孤兒寡母，周圍鄰里的人都欺負(fù)他們，但是阿房女覺著他們很可憐，經(jīng)常幫助他們。

這戶孤兒寡母很是奇怪。母親叫趙姬，長相極為貌美，即使那些村婦常穿的極為樸素的破衣爛衫也難掩她的天姿國色。當(dāng)時在阿房女小小孩子的眼中，那就是仙女下凡，天上的嫦娥仙子落入人間。

孩子叫正兒，和阿房女差不多的年紀(jì)，虎頭虎腦的很壯實，尤其是他的眉毛很粗很黑，斜斜的插入眉間，像是高聳入云的一把劍。阿房女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經(jīng)常瞪著眼睛，不喜歡和任何人說話。

自阿房女記事起，他們就一直住在這里，雖說是母子倆住在這里，但是他們家的男子從來沒有斷過。

沒事的時候，阿房女會坐在村口的石頭上，看著他們家的方向，猜想著哪個才是正兒的父親。

“爹，正兒家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那些男子，哪個才是她的爹呢？”

“小孩子不需亂說！”每當(dāng)這個時候，夏無且便會一臉的嚴(yán)肅，聲色俱厲地訓(xùn)斥著阿房女。自此阿房女便知道正兒家是有秘密的，尤其是他的爹是誰，這個問題是不能亂說的。

“我們也是外鄉(xiāng)人，千萬不要和正兒走得過近，不然我們在這個村子也呆不下去了。”

“為什么？”阿房女微微蹙了眉，疑惑的問著。

“哎！”夏無且長長地嘆氣一口道，“你還是孩子，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了。”

夏無且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要么去收拾藥箱，要么就去整理院子里的藥草了。這種問題永遠(yuǎn)都是留給阿房女一個人思考。

一天，阿房女背著她的采藥籃在街上走著。這時候，就聽到街上此起彼伏的叫罵聲傳來。

“你個狐貍精！”

“秦國的奸細(xì)！”

“賣國賊！”

……

還有很多不堪入耳的話，很多話語阿房女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見石塊、泥土蛋子、菜葉、樹根、稻草靶子一股腦兒的朝著他們娘倆襲來。

趙姬跪在地上雙手如同鉗子一般死死地護(hù)著正兒，即便如此，正兒的臉上也已經(jīng)鮮血直流了。

那天的風(fēng)很大，天空隱約有些暗沉，大概這樣的情景里人很容易浮躁、沉不住氣。平坦的街上瞬間一片狼藉，像是被敵軍剛剛掃蕩過。不知道打了多久，或者是打累了，或者是沒有東西可打了。街上那些人才算是放過了他們，陸續(xù)回家了。即使是回家了，依然有人罵罵咧咧的。像是永遠(yuǎn)也不會放過他們。

煩躁的街上很快就剩下他們娘兒倆了。

趙姬一直梳理的光滑整齊的頭發(fā)，此時滿頭的凌亂，披頭散發(fā)、滿臉是血的抱著正兒慟哭不已。

“正兒，正兒，正兒你是無辜的……”她邊說著已經(jīng)泣不成聲，“蒼天呢，我到底犯了什么錯，要這樣對我們的正兒……”

阿房女背著藥籃，邁著小小的步子滿帶疑惑的走了過去，她的腳步很輕，像是怕驚嚇了他們……

“阿嬸，痛嗎？”阿房女靠近她的身邊，一邊撩起她的凌亂的沾著血漬的長發(fā)，一邊輕聲地問著。

“正兒……”她此時全部的心思都在正兒的身上，并沒有注意阿房女說了什么。

阿房女低頭，看著她懷中的正兒。奇怪的是，他的個頭并不矮，無論趙姬怎么護(hù)著他，他小小的腿始終是倔強(qiáng)地站著的，臉上雖然流著血，但是眼中沒有一滴淚。

“等有一天我若是做了大王，一定會把他們?nèi)繗⒏蓛簦　闭齼赫f這句話的時候，小小的拳頭緊緊地攥在了一起，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正兒……”趙姬再次把他緊緊地?fù)肓藨阎?，哭聲依然很悲痛?

“阿嬸，你們都流血了，還是去我們家包扎一下吧……”阿房女小小的聲音，但是說出來的時候特別的清晰。

趙姬這才轉(zhuǎn)臉看了她一眼，雖然是疲憊不堪，眼神中有些驚恐，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精美的五官。

“這個夫人真的好美??！為什么大家要打她呢？”

“你是？”趙姬疑惑的看著阿房女，像是不認(rèn)識她，或者曾經(jīng)見過，但是叫不出名字。

“她就是阿房女。上次救我的那個?！币恢本髲?qiáng)地站在那里的正兒終于從嘴里蹦出了幾個字。這是趙姬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雖然是無意之中發(fā)出來的，但是聲音洪亮，有一種地崩山河的感覺。

趙姬大驚，驚愕的張大了嘴巴，但是很快，她的臉上又恢復(fù)了平靜，像是剛剛想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瞬間又明白了，或者是很快克制了回去。

她的優(yōu)美的唇角微微的翹著，此時她依然是高貴的，像是永遠(yuǎn)也不會被別人打趴下。

阿房女瞬間明白，那個倔強(qiáng)的正兒雖然長相和他的娘不同，但是骨子里的硬氣是很相似的。即使是求人，她也不是卑微的姿態(tài)。

阿房女微笑著，清澈的眼神中滿是真誠，道，“我爹就是救人的，我們只管救人，別的事情我們不管……”

趙姬笑了，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又隱了回去。語氣中稍微有些嚴(yán)肅的道，“你們?nèi)羰钦嫘南刖?，再把正兒帶回去吧？?

“好的……”

阿房女有些不知所措的點點頭，其實她爹也說過不讓她管這家的事情，若是把正兒帶回去？后果她也沒有想過，雖然爹爹寵愛她，但是這件事情好像沒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她有片刻的遲疑。

但是趙姬很倔強(qiáng)的轉(zhuǎn)過了身子，那個姿態(tài)有些優(yōu)雅和從容，像是篤定了阿房女會救下正兒。

只是，趙姬邁步的時候，身子有些搖晃，踉踉蹌蹌走了幾步，停住了，但是終于沒有回頭。

直到她走了很遠(yuǎn)，阿房女和正兒才回過神來。

“我娘就是這樣！”正兒忽而說了一句，聲音不大，但是依然很有力量。

阿房女只是笑了笑，只是道，“我們走吧。”

阿房女拉著正兒的胳膊，很快速的走到了一個巷子里。

巷子靜寂，長長的，拐了幾個彎，似是永遠(yuǎn)看不到頭。遠(yuǎn)處偶爾傳來一聲狗吠，夾雜有雞的叫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了。

阿房女一直緊緊地攥著正兒的手，但是他一言不發(fā)，像是永遠(yuǎn)都不再說話了。上一次救他的時候，他就什么也不說。阿房女心中有很多疑惑，只是希望他開口。這個巷子畢竟太長。

比如他的爹爹是誰？比如大家為什么看到他們家人出來就打他們呢？比如他們是哪兒人？這里可是趙國，為什么大家會說他們是秦國的奸細(xì)？……很多很多的問題，可是正兒一言不發(fā)。阿房女知道，正兒不想說，即使是她問了，他也不會說的。

她只能陪著他沉默著。

靜寂的小巷子里只留下他們走路的“撲哧”“撲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