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朝

章寧二十三年，仲春。

京都承川忽遇日蝕，恰逢當日傍晚云迷霧鎖，風雨如磬。

秦侯府后院，檐牙斗拱之下，燈籠在風雨中劇烈搖曳著，燭火早已熄滅。

后院之外，雜草叢中，秦吟歌把身懷六甲的顧恩按在井口之上。

顧恩臉色蒼白憔悴，神智頗為不清，視線余光見到站在不遠處撐著傘的秦晉，喃喃道：“肚子……好痛……我們的孩子……秦晉，救救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我從始至終就沒碰過你，你該不會以為，你肚子里的野種是我的吧？”秦晉站在風雨中，臉上盡是冷漠與嫌惡。

“什么……”顧恩不敢置信，全身早已被雨水淋濕，小腹的劇痛讓她生不如死。

秦吟歌冷哼一聲，惡狠狠道：“顧恩，你說你為何偏偏要招惹宮逐臣呢？你那幾個兄長哪一個是省油的燈，還不夠你應付？你害你爹娘慘死，親友離散，最可憐的是你腹中胎兒，下個月就該出生了吧？你為何就如此想不開，投井自盡了呢？”

“自盡？！你……”顧恩張了張嘴，雙眼瞳孔因為震驚和恐懼而極度收縮，死死盯著秦吟歌。

“宮逐臣死了，你們倆去陪葬吧？”秦吟歌的臉上，說不出是悲是喜，眼淚和笑意都堆在眼角，不難看出，還有深遠的恨意。

顧恩甚至沒有力氣再說出一句話，就被推進枯井。

“啊……”凄絕的哀嚎聲漸沉漸遠，直到再無聲息。

一尸兩命。

黑云壓城，電閃雷鳴。

……

……

“糟老和尚，你擅自把本姑奶奶推進劫門，讓我像個白癡一樣在凡世受盡磨難，就不怕我再次血洗凡塵？！”

“進劫門前，你念經幾世了？”

“一千世？年歲過于久遠，我哪還記得清。”

“念經一千世，劣根尚且未除，看來還是不夠。”

“什么意思？”

“重走一遭，前世的恩怨情仇，便于凡世中泯了吧。”

“重走是什么意思？你……啊！”

……

……

搖搖晃晃……顫顫巍巍……

一陣劇烈的眩暈感讓她驚醒過來。

狹小的空間，暈頭轉向的大腦，被綁起來的手腳，被捂住的嘴巴，被蒙上的眼睛……

這是哪里？！

“大哥，你說侍郎大人這方子有效嗎？他真是為了治病……還是另有所圖只為收集小姑娘啊？”

“當然是為了治好頑疾，這可不是你該問的啊！”

“可是大哥，你說他是上哪兒找那么多清白姑娘抬進府的啊？”

“這個嘛，大部分是牢獄里的女死囚，偷偷帶出來，完事兒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加之平日里親友們也會幫忙物色著，程大人人緣好啊，就箱子里這個，貨色可好得很，不也是別人送的？”

外面幾個男人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口中的侍郎大人和程大人是同一個人——刑部侍郎程良駿。

可是，程良駿不是已經在頭一年獲罪被流放崖州了嗎？為何還在京中借著治病的旗號禍害清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