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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理寺素心閣

夏日剛至,京城的驕陽卻像是比哪里都要猛烈些。明晃晃的,直照的人睜不開眼。那蟬兒倒是有興致,在樹上鳴了一天。

忽而,天邊傳來一聲悶雷!打得街上的人猝不及防。緊接著,瓢潑大雨不由分說地開始下。街上的行人,商販,躲的躲,收攤的收攤,一時間,大街小巷,空無一人。

這時,只見遠(yuǎn)處有一個少年身著藏青色繡麒麟紋曳撒,在雨中策馬而來。雨勢頗大,那馬蹄踏在地上,濺起了朵朵水花。少年發(fā)梢,雨水成柱流下,卻無暇擦上一把,只是奮力打馬前進。

趕到大理寺門前,那少年也沒有停住,驅(qū)馬過了前院,直接闖入大理寺東北角小門后的一個別院中,方使勁勒馬。

少年翻身下馬,往院中一座名為素心的閣樓奔去。

閣樓內(nèi)裝潢井然有序,主座上有一名女子正端坐著翻看卷宗。那女子名為覃元秋,乃大理寺素心閣主事,刑部尚書覃正道的獨女,自幼跟著覃正道出入刑部,博覽刑部案件卷宗。覃元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jì),身穿黛色圓領(lǐng)常服,一頭烏發(fā)高高束起,只簡單地系著一條紅色繡花發(fā)帶。饒是簡單的裝束,也不能使她那極美的容色削弱半分。

她抬頭看向來人,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朱唇微翹,清麗至極。

那少年在站定,在懷中取出一封黑底描金的文書,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周寺卿請覃主事。”

少年口中的周寺卿,大理寺卿周慎。今日赴禮部李侍郎夫人壽宴,不在衙中當(dāng)值。

只是那李侍郎一向眼高于頂,從未將三品以下的官員看在眼里。覃元秋雖為主事,但也只掛個官名,并未有品階。自然不會出現(xiàn)在那素未謀面的夫人的壽宴上。周慎下召貼來請,指定是出了什么事。

這素心閣從屬于大理寺,從全國挑選才能出眾的女子組成,專門處理男子不便細(xì)查的官僚內(nèi)宅的刑獄案件。說白了也就是,只要需要她們到場,肯定是哪位高門的女眷出事了。

“呦!這不是逐星弟弟嗎?怎么這么狼狽?我們的周大寺卿也真是狠心,這會子雨下得那么大,也讓你著急忙慌的趕回來!”

說話的是一位嬌艷的女郎,名叫鳳娘,是素心閣的副主事。覃元秋從清鸝館贖來的頭牌舞姬,閱人無數(shù),知道不少官僚的秘辛。

說話間,鳳娘緩緩從主座后的屏風(fēng)走出來。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云髻霧鬟,柳眉彎彎,一雙細(xì)長的鳳眼,勾人心魄,唇若點櫻,引人遐想。身上一襲朱裙,艷而不俗。

施施然走到自己的位上,落了座,端起茶杯,便細(xì)品一口。方才開口:“怎么啦?這會子不在李侍郎府上吃酒,白白地跑來請我們的覃主事?難不成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逐星年紀(jì)小,哪里禁得住那千姿百媚的鳳娘又拿他打趣。一時間,臉上連同耳尖都燒得通紅。倒也是個死心眼的主,眼里只有任務(wù)。便顧不上自己害羞,開口道:“李侍郎夫人暴斃,周寺卿請覃主事。”

聞言,覃元秋方悠悠地開口:“知道了!你先去換身衣服再去復(fù)命,我們先行一步。”轉(zhuǎn)而對鳳娘說:“鳳娘,叫上攬月,遂安,我們走一趟。”

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連雨勢都未曾稍稍變?nèi)酢4罄硭碌鸟R車一路飛奔,不消半個時辰就到了城南的李府。

遠(yuǎn)遠(yuǎn)地,覃元秋一行人就看到有人在李府的大門處候著。只見那人大概不過二十,昂藏七尺,站在那里挺拔高秀,烏黑的頭發(fā)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fā)髻,束著方巾。面容俊秀,鬢若刀裁,劍眉斜飛,目光清朗。一襲質(zhì)地極好深松綠的圓領(lǐng)袍,在衣襟處繡著疏落有致的幾簇青竹。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此時正握著一把油紙傘。

“這李侍郎府上,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個俊朗的門童?”鳳娘開口打趣道,那雙媚眼還不忘向覃元秋斜去。

未等覃元秋開口,便又有一把清脆如黃鶯的聲音響起:“什么俊朗的門童,也讓我看看。”那是一個約么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身嫩黃色的衣裳將人襯得青嫩可愛。少女長得標(biāo)致,一雙杏眼濕漉漉的,像極了那林間的小鹿。待她看清門外的人時,故意撇了撇小嘴:“鳳娘盡會誆騙人,那哪是門童,那分明是周寺卿。”

覃元秋聽見“周寺卿”三個字,嘴角不自覺地扯了一下。周慎原本是武平候府上的小公子,又是覃元秋父親的學(xué)生,這二人從小就認(rèn)識。一個月前,周慎還未上任,在覃元秋的印象中,他還是那個當(dāng)年圓滾滾,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個妹妹的小胖子。不曾想,六年未見,卻出落成了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周慎走馬上任那日,覃元秋就差點沒認(rèn)出來。

兩人打鬧間,車廂里還有一個少女,此時正靠在壁上閉目養(yǎng)神。手中拿著長劍,那劍鞘通體白色,上面用銀子鑲嵌著一支寒梅。一身雪白的曳撒,仔細(xì)看來,上面繡著和逐星身上那件一樣的麒麟花紋。

馬車在李府門前停下,覃元秋剛提著衣擺想要下車。只見周慎打著傘從雨中飛奔而來,順理成章地給覃元秋打著傘,雙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元秋妹妹來啦?”周慎那語氣中又是關(guān)切,又是期盼。那雨傘自然地向覃元秋斜去,絲毫沒有顧及自己那肩上已經(jīng)濕了一片。

覃元秋見狀,只好無奈地一笑:“怎么這么大雨在這里候著?李侍郎府上是沒有家丁了嗎?”說話間,往周慎身邊輕輕地移了一小步,讓那傘正正好將兩個人全擋住。

察覺到覃元秋的動作,周慎眼底的笑意更濃了:“雨勢頗大,家丁都是粗手粗腳的,怕照應(yīng)不到,沾濕了妹妹。”

“我又不是爹爹栽在花房里的那些花兒,怎么沾點雨水就會打蔫了不成。”覃元秋沒好氣地說。“倒是你,身為大理寺卿,撇下一眾同僚在這里給我撐傘,改明兒又該被他們笑話了。”

“怕他們做什么?”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jīng)穿過李府中庭,到了府中的東院。那東院是李侍郎夫人平日起居的院子,庭院布置十分別致,滿院汀蘭均悉數(shù)開放,正散發(fā)著悠悠的香氣。玲瓏奇石在院落中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倒平添幾分野趣。今日李夫人壽宴,正是在這里接待女眷,不免要裝飾一番。那雕梁畫棟上,都纏上了撒金的紅綢,庭院中也別出心裁的在各處掛上紅燈籠。只是這景色現(xiàn)下也喜慶不起來,那院子的主人,現(xiàn)下正躺在東廂房臨時鋪的木板上,沒了聲息。

版權(quán):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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