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曜，星兒明，海浪拍巖浪花白，鷗翔風浪遠他鄉(xiāng)，他鄉(xiāng)盡頭無故人，明月依舊照碧濤……”

好久了……

已經(jīng)很久了……

他盯著大海，時間在他的眼前凝結，波濤洶涌的大海，也在他的眼前凍結。

他嘴里哼著那首做詞幼稚，甚至不押韻的歌調，就坐在觀海臺前看著海。

他從包里找出帶來的一聽可樂，隨著易拉罐打開的氣泡聲，他的思緒才稍微拉回來一點。

他拿起可樂，猛地喝了一大口。

飲料里的氣泡來不及做出反應，在他的口腔內奮力掙扎，將他的舌頭，和喉嚨一并打到，甚至還波及到了鼻腔。

他嗆住了，可樂到是在他咳嗽之前咽了下去，多余的氣泡卻不服輸?shù)囊獜乃纳眢w里排出來。

他低下頭，用力的咳著，將他的眼淚都咳了出來。

如此難受下，喉嚨里剛吞下肚的可樂到是甜的，它在嘴里一點一點的回甘，這不禁讓他想幽默一把：這是個甜蜜的咳嗽。

“東方曜……”喊聲從遠處的小路上傳來。

東方曜聽見喊聲后停止住咳嗽，抬頭循著喊聲看去。

蘇梓銘騎著他那山地自行車，在小路邊停下，向著他招手。

東方曜看清楚來人后，定了定神，問：“梓銘哥，你怎么到這邊來了，你……”

蘇梓銘沒有答話，將他的山地自行車鎖在路邊，向他一步步走來。

東方曜從包里拿出來另一瓶可樂遞給他，蘇梓銘接過可樂坐到他的身邊，說：

“下午我有事找你，敲你房間門你沒有回應。”

“旁邊住著的汀溪聽見我敲門的聲音，開門說聽你房間的動靜，你中午在家吃完飯沒有休息就離開房間了。”

“他還說你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心情不好，我問他原因，他說我要想知道，自己去問，他就只給我地址，我順著他給的地址找過來。”

蘇梓銘很自然的坐在他身邊，打開可樂，一邊喝一口，一邊向他敘述著找他的經(jīng)過。

東方曜靜靜聽他說完，回到：“原來如此，隊長下午找我有什么事嗎？”

“還有一個月，我們團不就開演唱會了嘛，最近有個有剛回國的名氣的歌手想在演唱會的時候作為壓軸嘉賓和我們合作一首。”

“公司說你嗓子好，舞蹈底子強，就安排你和他合作一曲……我來是征求你的意見，要是可以，我也就給公司回話。”

蘇梓銘說這些的時候，看著他。

東方曜還是靜靜的聽完，思索一下，說：“行，既然是公司的安排，我自然不會推辭，那個歌手叫什么名字？”

“李海星，他……”蘇梓銘還想接著介紹，東方曜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瞬間亮起來，追問到：

“李海星？！她……她還活著？她成為歌手了？她現(xiàn)在在哪里？我想要見她！”

東方曜聽到這個名字，瞬間激動，平時安靜話少的他露出這副模樣，著實讓蘇梓銘驚訝了一番。

東方曜那不著邊際的問題也讓他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

蘇梓銘說：“他當然活著啊，他去年剛從國外一家制星公司解聘，現(xiàn)在回國發(fā)展。”

“他在國外的時候就有不少粉絲，現(xiàn)在回國想必這粉絲只會多不會少。”

“嗯。”東方曜點點頭表示贊同。

蘇梓銘接著說：“他現(xiàn)在到處找公司合作，為的是增加自己的知名度。”

“他原先就有很多粉絲，粉絲一過來，那公司開演唱會的費用就能順勢提價，對于他和公司來說，是雙贏的事情。”

“公司和他自然不會放棄這次機會，唉，原本來說什么都定下來了，不會有改動，他一過來，各種流程又要重新安排。”

“確實是，而我們也不能提出太多的意見，畢竟我們剛出道，還沒有太多的名氣，公司和我們確實都需要這樣的人來撐場面。”

東方曜應和著蘇梓銘的話，心思卻早已不在這里，他的腦海全都被“李海星”這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名字所占領。

“的確如此。”蘇梓銘拍拍他的肩膀，對東方曜的話表示認同。

“今日公司休假，他明天會過來練習室，你就可以見到他了。”蘇梓銘向他說著明天的行程。

他點點頭，剛才發(fā)愣的眼神也漸漸收回來。

蘇梓銘看著他的神色，問到：“你以前就認識他？”

東方曜看向遠處的大海，似是在向他敘述，也似是在向大海傾訴。

“我十年前認識一個同名同姓的人，所以對這個名字很熟悉，她……”

“應該不可能是她……”東方曜忽然間想起什么，小聲嘟囔了一句，蘇梓銘沒有聽清楚，問到：“什么？”

“沒什么，我只是說我十年前也認識一個同名同姓的人，而她……她已經(jīng)去世十年了。”

東方曜既是給蘇梓銘表達，也是在勸說自己相信這個事實。

“抱歉，無意間提起你的傷心事。”

蘇梓銘撓撓頭，很不好意思的向他道歉。

東方曜低下頭，說：“沒什么，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我給汀溪說過，你是我哥，也是我朋友，知道也沒什么。”

“好，我也想聽聽你為什么要來這里的故事。”

“很簡單，為了懷念一個人。”

“是你剛才提到的同名同姓的人嗎？”

“是，梓銘哥，你知道我老家也住在海邊，我和她是鄰居，從小一起在海邊長大。”

“我和她可算的上是青梅竹馬，從記事起她就幾乎和我形影不離。”

“小時候我也和她都報了相同的興趣班，說來慚愧，也許是我以前太好動，除了拉丁舞我能有興趣堅持下以外，其他什么班都坐不住。”

“而她就不一樣，繪畫，拉丁，樂器，書法，什么都能做的好，什么都聽的進去，又勤奮又好學，是個優(yōu)秀的女孩。”

“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老天爺太過嫉妒，讓她還沒長大就那么早離開我。”

“我也后悔當年為什不能多陪著她去上課呢？！”

“這樣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會不會更多，她會不會就留在我身邊。”

“我更后悔當初為什么沒能夠拉住她，要是拉住她，她是不是就不會離我而去。”

“要是我拉住他，她現(xiàn)在也許還在我身邊陪伴著我，她也可能見到更多美麗的風景，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而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東方曜那雙像小鹿一樣眼睛已經(jīng)變得通紅，哽咽著說著話，眼眶里也滿是淚水。

蘇梓銘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著。

“如果……如果我那天不那么任性，一定要走到海崖邊，一定要拉她過去看……

“她是不是就不會腳滑，是不是她現(xiàn)在還在我的身邊！”

“可一切，一切都太遲了，也太晚了，她掉下去的那一瞬間，我毫不猶豫的拉住她的手臂。”

“驚恐和慌亂的神色在她的臉上浮現(xiàn)，她先開始緊緊拉住我的手臂，抬著頭看向我。”

“我拼命的拉住她，她也想憑借著崖邊的巖石使勁想要爬上來，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那處斷崖只有晨煉和晚煉的人才會走過，下午根本沒有人經(jīng)過，過了一會，她赤紅著眼抬頭看著我說：‘放……放手吧，不然我們都會掉下去的’……”

“我自然……自然不可能放手，她卻在我的手上掙扎起來，那樣的掙扎我根本……根本抓不住，她……她就那樣掉了下去。”

“真的，這真的不是你的過錯，你當時還小，周圍又沒有大人，你拉不住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蘇梓銘輕拍著他的后背安慰著他，而東方曜一邊回想著，一邊忍不住顫抖著。

他說到最后，已經(jīng)難掩情緒，掩面痛哭起來。

蘇梓銘一直拍著他的肩安慰著他，似乎是感受到溫暖，東方曜哭的更大聲了。

“我明明，我明明拉住她了，卻……卻沒有救她的能力，我至今還記得……還記得她掉下去的樣子，她掉下去后就迅速成為一個點，一個浪頭打來，她瞬間……瞬間就不見了……”

大海似乎是在回應著他的話語，合著海風，一個浪頭不偏不倚的打到離他們較近的礁石上，發(fā)出“噼啪”的響聲。

東方曜看向遠方，喃喃道：“也就是這個季節(jié)，這個時候，這里的海已經(jīng)有些涼氣上來，那里的海邊應該還是熱的。”

“海與海是相通的，我想，她也有可能在這里吧。”

“所以我每年都會來這里看海，已經(jīng)有很多年了……”

東方曜擦干眼淚，悵然的說著話，勸慰著自己。

蘇梓銘順著他的話，點點頭說：“她一定在這里的，你沒有忘了她，她也不會忘了你的。”

“但愿如此吧。”東方曜拿著可樂哽咽的喝著，汽水里的二氧化碳刺激著他的咽喉。

他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想喝酒，醉一場或許會好一點，能夠淡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可喝酒對嗓子不好，還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他不能辜負了團隊里其他人的努力。

東方曜喝完后，猛然想起來：汽水也是不能喝的……

他紅著眼眶看向蘇梓銘，說：“抱歉，我沉溺在感情里，好像，壞了規(guī)矩……”

蘇梓銘看著他的樣子，笑了，說：“誰都有傷心的時候，喝一次是可以的，我這里好說話，你可別讓經(jīng)紀人看見，我可蒙混不過去……”

“再說了……”蘇梓銘也將打開的那瓶可樂舉到他面前。

“我也和你一樣壞了規(guī)矩，再怎么罰，也會先罰我的，畢竟我是隊長嘛。”

“不要難過了，你順著你的夢想努力，當你成功的時候，她一定會欣慰的，那一刻，絕對是她想看到的！”

蘇梓銘鼓勵著他，他相信他們會成為最優(yōu)秀的團隊，能夠走向世界，會讓全世界記住他們的歌曲……

蘇梓銘說完將手上的罐裝可樂和他碰了一下，東方曜也向他碰罐。

易拉罐的沉悶的聲響在兩人之間回蕩，隨著海浪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不見。

東方曜和蘇梓銘又接著聊著，到后來，蘇梓銘說了一件讓他擔憂的事，這讓東方曜也神色凝重起來。

這件事，不到最后，誰也不好說。

夕陽漸落，太陽將那一片海水照的通紅，離海較遠的地方也閃出了點點繁星。

東方曜又想起那首李海星剛學詩就給他編的那首毫不押韻的詩：“東方曜，星兒明，海浪拍巖浪花白，鷗翔風浪遠他鄉(xiāng)，他鄉(xiāng)盡頭無故人，明月依舊照碧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