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

黎玖舟斜倚在老胡同長滿青苔的墻壁上，吐出個煙圈。

黑色帽檐遮住他上半張臉，斑駁光影下，只露出挺直的鼻尖和線條流暢的下頜角。

寬肩窄腰長腿，完美如真人手辦的美學比例。

他剛從酒店房間偷跑出來，目標是幾步之外燈牌閃爍的酒吧一條街。

這才是自由的空氣，去他的演唱會、電影節，本少爺今天就是要紙醉金迷、游戲人間。

老城區總在拆了建，建了拆，老居民樓和新城區的繁華隔著一條胡同，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哥們兒，我勸你乖乖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還未開啟游戲人間之旅的小少爺被三四個小混混堵在路邊。

黎玖舟吐掉煙蒂，懶得跟人廢話，一腳踹飛對面的小綠毛，對方哐當一聲砸進綠化帶。

見同伙被打，一旁的小花臂提著甩棍，指著黎玖舟：“我勸你小子識相一些。”

小綠毛忍著劇痛爬起來，嘴里罵罵咧咧：“別跟他廢話，弄他。”

上部戲的武術指導是個真正的練家子，見黎玖舟威亞吊得不輸專業武行，套招的時候就教了他幾招保命絕學。

這幾招對付街頭小混混，殺傷性顯著。

看到小弟們吃癟，抱臂觀戰的刀疤臉啐出一口老痰。他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打架老手，和小綠毛們不是一個量級。

黎玖舟快十年沒真正跟人動手打過架，莫名有些興奮。

但他的興奮只持續了半分鐘，就被人掐著脖子抵在墻上。

“你很行啊！”刀疤臉五指收緊，兇相畢露。

小綠毛擼下黎玖舟的腕表：“這貨是真的嗎？”

小花臂瞟了一眼：“假的，這個牌子最便宜的也值市中心一套房，誰閑著沒事帶套房出門。我沒見過這一款，高仿都做不像，一眼假的水貨。”

黎玖舟被掐得喘不過來氣：“老子怎么可能，帶水貨，你睜大狗眼睛看看，這是全球限量款，限量款。”

“閉嘴，安靜點兒，把你手機拿出來！”小綠毛上手對黎玖舟搜身。

“你敢碰我一下，試試？”黎小少爺潔癖屬性大爆發，嫌惡地瞪著小綠毛。

“試試就試試，”刀疤臉掄起巴掌就想往黎玖舟臉上招呼。

“刀疤蔡，你老毛病又犯了。”林見鹿拎著份小鍋米線，聲音不疾不徐，冷冷清清。

“林姐？”刀疤臉身形明顯一頓，僵硬地轉過頭，努力擠出笑容。

身旁的小綠毛幾人已經乖乖靠墻，立正站好。

林見鹿指了指他的胳膊。

“林姐，我們就是跟他開個玩笑，”刀疤蔡趕緊松開鉗住黎玖舟的手指，“林姐，我們走了，不打擾您吃飯。”

刀疤臉頭也不回地帶著小綠毛幾個人飛速滾出林見鹿視線區域，然后，又一個極限折返，把信封雙手交給林見鹿：

“林姐，這個月的錢。”

黎玖舟扶著墻咳嗽，冷眼看著刀疤小弟。

女人清瘦高挑，身上套著最常見的黑色帽衫。

林見鹿把手機和腕表還給黎玖舟：“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就算是假的也盡量不要帶出門。”

黎玖舟沒接，他微抬下巴，靜靜打量面前的女人，認真說道：“這是正品，全球限量，只此一只。”

林見鹿：“……”

她知道自己不該用這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但……

“神經病，”她繞過黎玖舟，轉身向更窄長昏暗的小巷子里走去。

林見鹿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今年的昆城，氣候格外反常，白天溫度飆升，一入夜，氣溫又低得嚇人。

“化驗結果初步排除食物殘渣的可能性，我懷疑是某種化學合成物。頸側指壓痕缺一，原因不清。”林見鹿點擊發送，把自己的猜想發給留守值班室的楊佳。

胡同很靜，林見鹿突然加快步子，身后窸窸窣窣的響聲越來越明顯。

她驟然一個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對方咽喉：“誰？”

對方不答，一記肘擊，正中林見鹿肋骨。

男人一身黑色沖鋒衣，裹著黑色騎行口罩，一米九的身高，這一下簡直要把林見鹿的五臟六腑砸碎。

林見鹿用胳膊死死箍住對方脖頸，黑色沖鋒衣憑借壓倒性的體型差，拎著林見鹿胳膊，一個過肩摔，將人砸進胡同口的半截斷墻。

趁著落地間隙，林見鹿一把抄起地上的半塊紅磚，使出全身力氣重重朝對方腦門砸去。

血腥味讓男人臉上閃過一絲獨屬于職業殺手的暴戾與決絕。

靜謐的夜幕下，男人掏出黑洞洞的消音手槍，對準林見鹿，用蹩腳的中文說道：“這是命運的輪盤賭。”

“哐當！”一截鋼筋插著混凝土拍在男人的后腦勺，隨即碎成一地飛渣。

手握鋼筋的黎玖舟腎上腺素飆升，喉頭嘎吱吱地顫抖，我靠，那男人回頭了。

千鈞一發之際，林見鹿飛身而上，當胸猛踹一腳，抓住男人手腕，順勢一擰，奪下手槍。

攻守瞬間易勢。

沖鋒衣見勢不妙，未有半分遲疑，轉身就跑。

黎玖舟仿佛置身于槍戰片的巔峰對決時刻，血沖腦門，他沖林見鹿吼道：“快開槍！”

遠處有人，三兩成群，從街上走過。

林見鹿逆光而站，迅速把槍收回腰側。

黎玖舟見識了女人的身手，徹底明白刀疤臉為什么這么怕她。

“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快走吧！”看向他的是一雙黑白分明、堅定清明的眼睛。

黎玖舟心臟一緊，一絲莫名的悸動，悄無聲息地蔓延。

見她要走，黎玖舟顧不上戴好他的“全球限量”，攔住她：“考不考慮換個工作？”

破敗的老城區筒子樓，刀疤臉小混混，廉價打包盒里的晚飯，用腳趾頭也能大致想象女人的生活窘態。

林見鹿：“不考慮。”

“我覺得現在的職業挺不適合你的。”

這種身手，和街頭小混混搞在一起挺浪費。

林見鹿：“我們認識？”

黎玖舟啞然，好，算我出道這幾年白干了。

“你可以跟著我，的團隊，”黎玖舟語氣很誠懇，誠懇地像個跨國黑勞務的人口販子。

“跟著你？”林見鹿不耐煩地打量一番，“跟著你組團賣假表嗎？”

“我再說一遍，這是真的，真的限量款，全世界唯一一只，你看后面還有刻字，概念款，專屬，專屬，懂嗎？”黎玖舟怒火中燒。

他沒得到任何回應，逆著胡同口投射的燈光，林見鹿早已不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