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殺神仙嗎？

我敢。

“祖母，等我晚上回來再做飯，不許你自己動手。”婉兒抱著一盆衣服推開門道。

許老太笑呵呵應著，“知道了。”

婉兒轉過身，耳邊紅果蕩出微微弧度，“您上次也是這么說的，結果我回來連鍋都刷好了。”

少女撇撇嘴顯而易見地不滿，心虛的許老太依舊在笑，“這次肯定不會了，祖母這就出門去和你王奶奶說話去。”

說著她趕緊拿著拐杖往外走，婉兒這才露出點笑模樣。

“祖母，你年紀大了不要操勞，有我照顧你呢。”她放下洗衣盆盆給許老太整理衣襟。

被孫女如此惦記著，許老太笑的眼睛都找不見了，“知道了，知道了。”

“我洗完衣服就去接您。”

婉兒快步離開家門，粗布麻衣依舊掩不住她的身姿窈窕，烏油油的長發盤起，雖然沒有任何發飾，但足夠襯托出她的靈秀。

渾身上下唯一的鮮艷就是耳邊紅果，那是院子里那棵果子樹結出來的，吃起來酸不得祖孫倆喜歡，但卻是婉兒唯一的裝飾。

許老太心疼孫女沒有給她打耳洞，自然也就依著她禍害那棵樹。

許老太是三十六歲那年跟著兒子來到村子里的，沒有人知道她從前是做什么的，只聽說過門兩年就死了男人，獨自把兒子拉扯大的。

當時他兒子許大已經成年，還是里長給說媒才娶上媳婦。

可惜，就是命短啊。

“算起來老大都已經走了十六年了。”許老太和王老太坐在一起閑聊道。

“婉兒都已經十六歲，也是說親的年紀了。”王老太說道，“你把她從襁褓拉扯大，也是不容易。”

“也是我命苦，那口子走得早，兒子也早早地去了，媳婦生下孩子撒手人寰，就剩下我和婉兒相依為命。”

說起這些的時候許老太十分平靜，她已經過了憤懣不平的時候，要是換做十幾年前，必定是睜眼先罵老天爺。

王老太輕車熟路安慰她，“這都是命也沒辦法，好歹你還有婉兒在身邊，到時候找一個好夫家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說起這個許老太立刻來了精神，拉著王老太就開始盤算誰家兒郎好，從村東頭的說到村西頭，反正就是沒有出這個村子。

當時許老太躊躇滿志，發誓一定要給孫女找一個最好的夫婿，讓她后半輩子過上好日子。

老人說話很費精神，許老太在王老太的盛情邀請下在她家休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

“竟然是無上劍骨，這樣天賦就算是在上宗門里都沒有幾個。”

“一個低賤的凡人而已，空有天賦卻不知道使用，這個年歲還沒能覺醒修仙，放在她身上可惜了。”

“我記得你家徒弟需要一條靈根，不如就這個吧。”

誰？誰在說什么？

許老太在一片混沌中聽到幾個人的聲音，走過重重迷霧才看清，是三位仙人。

她幼年時是見過仙人的，也是如此衣帶飄飄金玉為飾，雖然眼前只是背影，但也足夠讓人敬畏。

許老太不明白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也不明白仙人們在說什么。

她顫顫巍巍想要轉身回去，她沒有什么事需要求神仙的。

“我看她身上的水靈根不錯，你徒弟不是傷了靈根嗎，正好可以換新的。”

“你們宗門的弟子天賦不錯，要是有了無上劍骨肯定是如虎添翼。”

幾個人說得輕巧，仿佛在菜市場上分豬肉一般，聽得許老太更加糊涂。

“師父，我想要她的靈根，我就要這個。”

少女聲音嬌俏伸手扯著師父的衣袖，每個字都是向上揚的音調，一聽就是在寵愛中長大。

許老太瞬間就想到了婉兒，她的婉兒在哪呢？

仙人低頭摸摸徒弟的頭，寵溺道，“只要你想師父什么都會給你。”

“我們不能對凡人出手，這有違天道會法力盡失的。”

“那就讓她引氣入體，如此算不得凡人了。”

他們的對話太輕松，似乎只是拿走了無關緊要的東西，可許老太活了這么多年，聽得出話語里的深意。

他們要拿走的東西在別人身上，而且是要強行拿走。

許老太知道自己該走了，麻煩事是不能沾染的，她這漫長的一生中經歷過的一切，都在告訴她不能插手別人的事情。

可，那個可憐人該怎么辦？

不過是片刻的猶豫，耳邊響起了讓她如遭雷擊的哭聲，“求求你們放了我，我祖母還在家里等我。”

婉兒，是她的婉兒。

她連拐杖都顧不上跌跌撞撞向前跑，可還不等跑出幾步就被擋在外面，明明眼前什么都沒有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向前。

一雙蒼老的手徒勞無功拍打著眼前看不見的存在，明明哭聲近在咫尺，她只要再走幾步就能護住孫女，可這看不見的東西仿佛天河般將她隔在外面。

“婉兒，婉兒！”她嘶吼著。

里面的人根本聽不見，仙人揮手間一顆藥丸塞進婉兒的嘴巴里，她想要吐出來被一掌打在肚子上，迫使她咽下去。

許老太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朝著其他方向跑希望能夠沖過去，可根本就沒有用處，撞得頭破血流也沒有人看到她。

天邊響起驚雷三聲之后留下一片彩霞，婉兒的五官發生變化，原本只是清麗的容貌，仿佛褪去雜質的美玉溫潤生光。

那顆丹藥讓她發生了不同尋常的變化，許老太怔怔看著眼前情景。

不，那些人要從婉兒身上拿走所謂的靈根劍骨。

許老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來的，她飛奔著朝著婉兒沖過去，左邊不行就右邊，換了地方被一次又一次彈飛，本就不聽使喚的身體更添疼痛。

她不在乎，她必須得救孫女。

“師父，看起來好可怕，我們讓她少疼一些好不好？”少女把臉埋在師父懷中道。

另一個仙人笑道，“棠兒還是這樣善良，見不得人受苦。”

“取靈根必須要保持清醒，不過等取完她就不會疼了。”另一位仙人開口道，“這么好的靈根要是生在我族中弟子身上就好了，區區凡人怎么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