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雨軒。

沈汐抬眸看著立在身前的男子，她等了半年的夫君。

顧澈戰甲在身，面上有摻雜愧疚的堅持，“汐汐，皇上已次婚，秦瑜是一定會進顧家的。“

沈汐眸光閃動，只是疑惑：“皇上說，秦瑜是巾幗不讓須眉，她甘心做小？”

顧澈眸色暗沉中升起慍色，“不是做小，她與你平起平坐，都是我的正妻，你們是平妻。”

沈汐紋絲不動：“平不平妻其實也只是對外的說辭，其實就是做小。”

顧澈怒斥：“什么小不小的？我們二人戰場上共同殺敵，是戰友般的情誼，情比金堅，是我們廝殺出來的，這門親事，根本不需要你點頭。”

沈汐嘴角閃現鄙夷：“情比金堅？你走之前跟我怎么保證的？”

半年前，他們結婚當天，他拉著她的手對她許諾：“我顧澈必定平安歸來，此生只愛沈汐！”

顧澈垂眸掩飾尷尬：“此一時彼一時，你進門時我年輕氣盛，你我也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我和秦瑜并肩作戰。”

他提到秦瑜，語氣都變得柔和了下來，濃烈的寵溺盡藏眉眼，轉向沈汐，“她與普通的尋常女子不同，我們是心有靈犀，望汐汐大度。”

沈汐仿佛吞了顆死蒼蠅，有點想嘔，但還是問了句：“那爹娘什么意見？”

“他們每一件，皇上賜婚，況且秦瑜直率爽快，已經見過娘了。”

他們沒意見？

可真是一家人！她這半年的傾囊付出，真是不值啊！

沈汐眉眼輕蹙，“你帶她進府了？”

顧澈提起秦瑜，??都變得溫柔，“她陪母親喝茶呢，娘很喜歡她，都不怎么咳嗽了。”

“不咳嗽了？”沈汐不知自己該說什么，“你走之前，她病得很厲害，我請白神醫給她診治，還專門跟著苦學了用針用藥，日夜守著，才有點好轉。”

她只是在說，但確是她每一日的日常。

“見了秦瑜，越發好了。”顧澈眼神真誠，“我知道你付出了許多，但還望你成全我跟秦瑜。”

沈汐嘴角抽動，眼圈似乎有點紅，但認真看去，卻是一抹銳利，“你請秦將軍來一下，我有些事情想當面聊一下。”

顧澈直接沒答應，“不用找她聊，汐汐，她不是你身邊認識的那些女子，她是將軍，不屑內宅爭斗，肯定不想見你。”

沈汐：“我身邊的女子怎樣？在你眼里我是怎樣的？”我也是武將出身，父親和哥哥，都戰死疆場……”

“好了！他們已經死了！“顧澈直接打斷，“你只是被你父親和哥哥保護得很好的內宅家眷，秦瑜不屑糾纏這些家宅瑣事，而且她心直口快，玩意說些你不愿意聽的話，你何苦自討沒趣？”

沈汐抬眸，聲音依舊淡淡的：“沒事，她如果說了我不愛他的，我定會大人有大量，不與她一般見識，這是賢妻基本的能力，將軍有什么顧忌的？”

顧澈：“你自討苦吃屬實沒有必要，皇上已經次婚，秦瑜進了門，你們也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屑于搶當家權，汐汐，你在意的事情她不屑。”

“你就是這么想我定的？”

老夫人每個月吃白神醫的藥，就是一大筆開銷，吃穿用度，到處都需要錢財。

將軍府表面看著風格，才半年，她嫁妝補貼家用，等來的就是這。

顧澈臉上不再掩飾不耐煩的表情，“我來也只是跟你說一聲，你怎么就不懂呢？你點不點頭，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沈汐望著他煩躁地甩袖離開，內心更加無語。

“姑娘。“寧兒在旁急紅了眼睛，“姑爺這也太過分了。”

“別亂喊！”沈汐悠悠開口，“我們還只是名分上的而已，還不一定是你姑爺，把嫁妝單拿來。”

寧兒狐疑，但還是去取了來，“姑娘看這做甚？”

沈汐抬眸捏了下她胖嘟嘟的臉蛋，“傻寧兒，這樣的姑爺，你還想要？”

寧兒捂著小臉，嗷嗷叫著，“但是，這親事是盛侯爺和盛夫人花了好大力氣促成的。況且夫人在時，也希望您找個好人家，有個好歸宿。”

提起母親，沈汐鼻子有些發酸。

父親與母親恩愛相守，父親英勇殺敵，哥哥和父親一起上戰場，都沒有回來。

母親最終還是因為傷心過度，撒手而去。

全家只剩她一個年幼的孤女，舅舅和舅母將她接入候府，細心照顧。

寧兒看過嫁妝單子，“這半年，你貼了有幾百兩，鋪子、莊子都還在，錢莊的銀票、地契、房契都在的。”

沈汐看著，母親在她最后的日子，早就替她盤算好了所有，將所有家當都給了外祖母，讓外祖母在她出嫁時給她做嫁妝，生怕她在男方家受苦，她想到這些心里就難受。

寧兒有些發愁：“姑娘，咱們離開去哪兒。回侯府？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盛夫人還讓我們回去？”

眼睛里閃過剛剛的畫面，和這半年的生活，她心里堅定：“去哪都行。我想陪著外祖母。”

“姑娘離開，倒是成人之美了。”

沈汐淡淡：“那是他們的緣分。要是不走，就成了電燈泡了，寧兒，沈家如今就我自己，我得暢快活著，母親她們才能放心，況且，我還有外祖母呢。”

“姑娘，你去哪我都跟著你。只是我們能說走就走嗎？你名義上到底還是將軍府的正妻。”寧兒眉毛又都擰成了一塊。

沈汐眸色沉下來：“我會到御前請皇上收回旨意，要是皇上執意不肯，我就以死相逼。”

寧兒急得亂舞，“姑娘不行啊。”

“我有那么傻嗎？皇上定然不會收回賜婚，但我會借坡下驢，討皇上一道和離的旨意，只怕他不會不肯。”

顧澈贏取秦瑜進門，是皇上賜婚。

她離開侯府，也是皇上旨意，她也要昭告天下大搖大擺地走，不能再和他們永昌侯府糾纏不清。

外祖母留給自己的這些，她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實在沒必要在這委曲求全，不招人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