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回來了,給靈傾穿上披風,小心詢問著:“娘娘又為難人了?”
“沒有,是他自己跪的,不信問林總管。”三言兩語,靈傾就把自己摘了個干凈。
“阿若不信本宮!”靈傾很自在的把頭放到侍女肩上靠著,一點都不在意旁人目光。
而阿若自靈傾進宮以來,就一直侍奉著這位娘娘,剛開始時很是惶恐,但這么多年下來早已習慣,靈傾的脾氣也摸了個清楚,對她自是了解的。
“奴婢自然是向著娘娘的,來時奴婢見著梅園的紅梅開得很好,娘娘晚上要過去玩會兒嗎?”
靈傾沒說話,阿若知道娘娘這是同意了。
靈傾靠了一會兒,就走了。
反正都是發(fā)呆,看著雪景發(fā)呆更有意境。
但是讓她等久了,終歸是不行的。
在阿若與久久不見的林總管聊得正熱的時侯,趁他不注意拉開門闖進去了。
“娘娘!”林總管追進去想把她拉出來,卻被阿若拉住了衣袖。
回頭就見到阿若對自己搖搖頭,神色嚴峻的說:“林總管,如果你想活命,就追到這然后當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不然我能保證,明日你會在這宮里徹底消失。”
關于阿若的身份,和為什么她在放靈貴妃的貼身侍女的內幕,他也是知曉一二的。
此刻阿若神情嚴肅,必是有不可外傳之事,而王上的命令猶在耳邊。
林總管只能賭上腦袋,當做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關上門,同阿若姑娘一起守在門口,打起十二分精神。
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阿若同那林貴妃是一伙人,而這阿若又是王上的親信,所以他這算是進退兩難。
靈傾一進去,屋里立刻就安靜了。
陸機文讓國師先行回去,書房里頭一下子就剩下兩人。
目送國師關門離去,靈傾才看一直淡定坐著的皇帝:“你們的事情……談完了。”
“本來是沒談完的,但現(xiàn)在看來老妖怪你的事比較重要,怎么了。”
陸機文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一聲不吭養(yǎng)了你七年,終于是把你給養(yǎng)熟了,有事兒也會來找朕了。”
“回去吧,林知府過幾日朕會下旨讓他進京,說是林貴妃想家人了”
既然他都已經(jīng)知道了,正好能讓靈傾她省了好些功夫,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一個閃現(xiàn)出現(xiàn)在他面前,掐住脖子猛的把他按在桌案上,帶著一絲怒氣質問他:“你派人監(jiān)視我!”
陸機文一下子頭暈眼花,差點暈過去。
還沒等解釋,靈傾就釋然了。
松了手,看了他一眼,瀟灑甩袖離去。
后幾日,果同陸機文所言,林知府雖進了一趟皇宮,但卻在返回的時候,被人劫殺,尸留荒野。
兩尾宗家身骨柔軟,尤其善舞
被世人稱為第一美人是因為宴上的一舞。
一舞舞姿繚繞輕雅,看著就像憑空舞樂。
任何人在認真做一件事時,都是迷人的,靈傾也不例外。
這一跳便迷了許多人的眼。
知道嗎!這靈傾貴妃善舞,一舞動京城啊!那容貌也是驚為天人,世間難有。
比當初的第一美人,王權家的二姑娘靜怡小姐不知美了多少,可惜深居宮中,想與她見上一面簡直比登天還難。
真正穩(wěn)固這個名聲,是在元宵那一天,靈傾在某人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下偷偷摸摸溜出來的。
不知怎么的,明明已經(jīng)喬裝成男子的靈傾,被人泄露了行蹤,被人堵了。
走投無路,一點不顧形象,爬上旁邊青樓的房頂。
大冬天的頂上風又大,靈傾被吹得受不了,打算就這樣不管不顧飛走算了。
可就在這時,陸機文就像個救世主一樣,帶著一隊人馬,大搖大擺的分開人群,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帶走。
這下算是明白了,這個連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活到的區(qū)區(qū)人類,居然在坑她。
氣得直接在他胸口上打了一拳,顧著有凡人在,沒敢使力。
落到陸機文身上,同之前一言不合就掐脖子比起來,這一拳就像棉花打在身上,毫無壓力,莫名多了幾分撒嬌的意思。
極盛之后必有衰落,這是常相。
靈傾的美名在這十年之間越發(fā)盛名,額間無法去除的黑色妖紋成了世間女子效仿,人人額間都描繪著各式各樣花鈿。
而她也在這個朝代,同歷史上廣為流傳的美人一樣,成了晅朝的象征,點綴盛世的美人。
在這美名之下,也有著不少罵聲。
終有一日,有人起兵造反,借口正是靈傾。
一個色字,讓她被世人唾罵,說她紅顏禍水,惑亂君王,盛世安平不復。
以陸機文的兵力,原可以輕松平叛,可靈傾卻在這時說。
“小孩,我累了。”
“其實我本不應該這么早醒來,我應該在那深崖繼續(xù)睡著,一千年…一萬年……直到一切塵埃落定,然后被接回去。”
“對我而言,只是從一個睡覺的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去睡覺而已。”
“但這被安排好的時間,卻被你這個不是定數(shù)的定數(shù)打亂了,然后呢……我們從那個術式里跑出去。”
“出去呢…我認識了或許是真心待我好的朋友,或許她們與我來往是有著一些對我而言微不足道的利益,但那就是人心,所以那并不覺得有什么。”
“從她們口中我知道了這個紅墻綠瓦的地方,皇宮。在這里一晃就過了十七年,說實話,真的很無聊,所以我有在享受你創(chuàng)造的無聊。有時沒事就看著一處發(fā)呆,一看就是一整天,也會喝茶下棋養(yǎng)花養(yǎng)鳥,最近繪畫也精進了不少。”
“其實每天晚上我都拉著阿若陪我跳舞,但她跳了一會就不跳了,就剩我自己一個人在那里轉,然后滿耳朵里都是她的夸贊聲。”
“我是人是妖是仙是魔也是鬼,但其實我又什么都不是。我留有一部分人的基因,所以我的左眼跟人一樣是黑色的,但卻看不見紅色和青色,另一只眼睛我有觀察過,白日里遠看差別不大,但離得進了卻是藍色,就像星辰大海,很漂亮。不知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想把這雙眼睛挖下來,裝到自己身上。”
“不喜歡吃甜食,不喜歡太刺激的任何東西,不喜歡紅色青色,不喜歡一直在我耳邊吵,討厭大聲說話的人,討厭人群,也討厭人類。”
“我的壽命很長,而你卻連短短的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活得到,進了這皇宮十七年,你一聲不吭養(yǎng)了我十七年,無憂無慮,沒人找我麻煩,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你求什么?你不求什么。”
“時間轉瞬即逝,或許在你死后很多年,與我而言卻恍若昨日。”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愛,下手也沒個輕重,經(jīng)常會對你造成傷害,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控制不住想要同你親近,可能是魔怔了。可能我大約是有些喜歡你了。”
“小孩,我會醒的。不會睡太久,到那時……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些。”
這時陸機文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五十歲了,已經(jīng)老了,在這個時代,能活到六十歲是任何人都渴望的。
而他又還能活多久,這還是個未知數(shù),不過也不遠了。
靈傾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看著曾經(jīng)熟悉的人一個個離去,而她自己卻還是初入宮時的那副模樣,久了難免也會傷感。
她有情有愛,但這些卻要被深深掩埋起來,不為別的,就為二字“平,靜。”
起死回生對她而言很簡單,但規(guī)矩是不能被打破的,尤其是她們,更是維護規(guī)矩的執(zhí)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