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父愛如山”,殊不知“岳父也如山”,一個半路跳出來的陌生男人要帶走那個從小疼到大的寶貝女兒,任何當父親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不是個滋味。更何況,女兒的開心是因為他,傷心也是因為他。嗯,是時候去會會那個人了。
看見穿著深藍色春秋衫的老爸走進庭院艙門,清遙帶著范彥洵迎出門去。
“爸,你又在果園忙什么的嘛?看你這一身土~”清遙記得老爸前陣子腰肌勞損又犯了,剛要伸手幫他拍去身上的塵土,卻被老爸拒絕:“行,行,我自己來。”
清遙站在那兒有點尷尬,老爸今天有點奇怪呢。她話鋒一轉:“爸,我把那個人帶來了,他叫范彥洵,嗯~”爾后再轉向他,有點訕訕地:“這是我爸~”
清遙向老爸介紹范彥洵時,老爸自顧自拍著衣服上的塵土,老伴要幫他他都不讓,清遙都懷疑他有沒有聽自己說話。
意料之中。范彥洵心想,就把清遙她爸當成領導,當成老周,于是他依然面帶微笑,不卑不亢,伸出右手:“伯父,您好。我叫范彥洵,您叫我小范就行。”
清遙爸這才正眼打量起眼前的這個男人,手卻沒動。女兒眼光確實不錯啊!
范彥洵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右手保持要握手的姿勢停在空氣中,空氣似乎一點一點都要凝固了。清遙和老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老爸這是幾個意思嘛?!倒是范彥洵,沒有絲毫的焦慮和不耐煩,依然面帶微笑,淡定自若。
半響,只見清遙爸緩緩伸出沾有泥土的右手,兩個男人用力握了一下手,范彥洵的手隨即也沾上了泥土。
“哎呀,真不好意思,都忘了洗手了,你不會介意吧?”清遙爸故意說道。
“伯父客氣了,當然不會介意。”范彥洵笑道。
老爸就是有意而為之!清遙心想,范彥洵那么愛干凈的一個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手臟了?還是趕緊帶他去洗手吧,不想卻被范彥洵制止,他向她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現在并不想洗手。直到清遙爸去洗了手之后,他才洗手。
清遙去廚房幫老媽忙活午飯,她身在廚房,心卻在客廳,耳朵豎著時刻傾聽客廳的動靜。老爸和范彥洵坐在客廳,范彥洵從制作精美的頗有質感的歐美復古繡花絨布禮品袋里拿出兩瓶用木盒包裝的紅酒:“伯父,初次見面,也不知道您和伯母喜歡什么,我就托朋友從歐洲帶回上好的紅酒,紅酒呢對身體有一定好處,您可以嘗嘗~”
清遙爸接過紅酒包裝拉遠著看了看,他對紅酒不太懂,對歐美洋玩意就更不懂了,但還是要煞有其事地裝作資深專業人士的模樣看看。
“小范啊,這紅酒對身體有好處我知道,今天呢,我也要拿出自家釀造的‘玉遙’給你品嘗品嘗。”說罷就去廚房后屋的儲藏室拿用“玉遙”釀成的酒。那“玉遙”被裝在平常用來裝藥酒的玻璃罐中,上面也有個大木塞封口,呈淡黃色,有沉淀物,連清遙都還沒見過嘗過,老爸做了玉遙果汁她知道,什么時候還做了酒的?
待豐盛的飯菜被端上桌,清遙媽熱情地招呼范彥洵,還叮囑女兒多夾點菜給他:“都是家常菜,不要客氣啊!多吃點!”
清遙知道范彥洵吃得比較清淡,地上跑的大葷大肉他極少吃,水里游的他倒還吃些。清遙爸給他倒上“玉遙”,他給清遙爸媽倒上紅酒。
為了餐桌氛圍不尷尬冷場,清遙試圖活躍氣氛,便纏住老爸:“爸,你怎能把‘玉遙’藏起來都不給我嘗嘗呢?我也要喝~”說罷就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后拿過紅酒瓶,又倒了小半杯:“這個也要喝~”
自家DIY的東西和市面上經受過洗禮的商品畢竟是有區別的,那“玉遙”不知是糖放多了還是怎的,口感堪比RIO,也就跟飲料差不多,而那紅酒,倒是甘醇清香。清遙放下酒杯一個勁夸老爸:“爸,你這‘玉遙酒’真是太好喝了!是我有生以來喝過最好喝的酒了!”她悄悄去看范彥洵喝了“玉遙”后的反應,他肯定要在心里笑話了,老爸鄭重其事拿出的酒喝起來跟飲料一樣,他該不會揭老爸的短吧?
“伯父的酒和我帶的酒各有千秋,尤其是,我在伯父的酒里品出了返璞歸真的珍貴味道。”范彥洵緩緩喝完杯里的“玉遙”,幽幽說道。
清遙爸心里有點喜滋滋,算你小子會說話。加上女兒在一邊的甜蜜攻勢,他也松了口:“小范帶的酒,口感很不錯!打破了我對紅酒一向口感酸澀的固有印象。”
餐桌氛圍還算和諧。吃完午飯,收拾妥當,清遙媽煮好熱茶,盛入紫砂茶壺,端上八仙桌,清遙拿出四只紫砂茶杯倒上熱茶。
午后盤問環節即將開始。清遙爸媽并排坐在一面,清遙和范彥洵并排坐在另一面。范彥洵從另外的禮品袋分別拿出一條煙灰色真絲棉圍巾和一條雪青色真絲棉圍巾,這是送給清遙爸媽的:“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圍巾總會用得上。”
清遙媽笑瞇瞇接過圍巾,圍巾的手感特別柔軟溫和,一摸就知道是用上等材料做的好圍巾。“哎呦,小范真是有心了,還知道我喜歡雪青色。”清遙媽拿著圍巾,愛不釋手。
范彥洵笑道:“伯母喜歡就好。”這還不是清遙告訴他的?
清遙爸在一邊清咳數聲,這老婆子怎么就不知道配合些呢?真是~
范彥洵向清遙爸媽說起自己的人生履歷,包括祖籍青島,新加坡讀MBA,德國工作實習。清遙媽越聽越開心,這么優秀的女婿還有什么意見呢?當然同意啊!他說這些的時候,清遙爸注意到女兒臉上的表情,女兒看向這個男人的眼神,愛慕,崇拜,眼里有閃閃的星光。女兒是真的愛他。這一刻,老父親的心里是失落的,女兒是真的長大了,她就要跟隨自己的幸福而去,她再也不是那個在父母懷里撒嬌的小女孩了。
范彥洵和清遙的手一直在桌底下拉著,他低頭思索片刻,隨后坦誠地說道:“我,有過一段婚姻,有一個女兒,就是到這里來過的希慧,但是,請伯父伯母放心,我會盡力去處理好這些關系。”
聽罷,清遙媽想起乖巧可愛的小希慧,心里有點矛盾又有點復雜,雖說這年頭離婚也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她看了看清遙她爸:“這,這,那你們還打算要孩子嗎?”
這時候清遙也看向范彥洵,他會怎么說呢?
“我和清遙會再要一個孩子,不會因為已經有了希慧就不再要孩子了,這樣的話,對清遙來說也不公平。”范彥洵說著,溫柔地看向清遙。兩人的手拉得更緊了,心也貼得更近了。
清遙爸一直靜靜聽著,見老兩口還是有所顧慮,范彥洵鄭重而堅定地說道:“伯父伯母,請你們放心,清遙比我小十歲,該怎么做,我知道。上海離島安也不算遠,她要是想家了,隨時都可以回來。”
清遙爸嘆了口氣:“行啦行啦,我會記住你說的話。”爾后起身擺擺手:“我那果園還有事要忙,我先去忙啦~”然后就往果園走去,他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眼里的淚光。
“爸~”清遙站起來沖那不再偉岸年輕的背影喊了聲,她知道,老爸是舍不得她這個女兒。
清遙媽張羅著給女兒房間換上新的洗過的枕頭和床單被子,想想自己以前一心盼著女兒快點嫁出去,現在是真要嫁出去了,又開始舍不得了,人吶,還真是矛盾。
下個月就是十二月了。夜里的空氣越來越冷,拉上窗簾,屋內是溫暖甜蜜的空氣。被子上有陽光的味道,兩人在嬉戲打鬧。
“好啊,又被我發現一個弱項,原來你怕癢!”范彥洵露出壞壞的笑。
清遙連連求饒:“不來了,不來了!不帶你這樣的,老欺負我!”
他一把把她摟入懷里,對她耳語:“你爸媽睡了嗎?”
“不知道呀,萬一被他們聽見可就不好了~”清遙眨巴著眼睛。
“可是我們還有個任務呀~”
“什么任務啊?”
“孩子啊~”他笑得意味深長。
清遙撅著嘴,有點不樂意,她可不想帶著“是個任務”這種念頭去做這件事。
“跟你開玩笑的,今天都挺累的,早點睡吧~”他溫柔地摸著她的秀發:“結婚戒指到上海再補給你~”
“那你明天還跑步嗎?”
“嗯?跑啊,我帶了運動裝,去體育場回憶下啊~”
周遭漸漸安靜下來。
“彥洵?”這好像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
“嗯?”
“拓展訓練那天,那云中寺的住持跟你說了什么啊?”
“這個嘛,回上海后再告訴你啊~”他故作玄虛道:“早點睡吧,乖~”
什么嘛,真是討厭!清遙側過身,有點氣。然而,當感覺到他從背后抱著她時,那令她心安舒適的帶有木質香氛的體溫,她便可以很香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