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邵梣身著青衫,束著發,坐在書案前,手執書卷,正在審查禮部左射仆最近交上來的的辦事情況,
他的桌上放著一個古銅香爐,淺淺的純木香從中散出,據常澤說,這閩江獨有的香料,聞起來淡雅芬芳,還有提神的作用。
“大人,吳將軍在大廳等你。
”常澤邊給曲邵梣倒茶邊說道。
曲邵梣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書卷,道:“請他過來吧。”
常澤微微鞠躬,應道:“是。”
話音剛落,她便出了書房。
沈府大廳。
常澤走到吳睆身旁,低頭,道
:“吳將軍,我家大人請您到書房一坐,請隨我來。”
吳睆點頭,跟著她過去了。
他挺奇怪的,雖然沈珩這個人已在朝當官近兩載,但他與他并無太多交集,此次“沈紹”突然找他,
實在可疑。
其實也無怪他多心,只是這“沈珩”在朝一年時就從五品官員直接升到了二品尚書,且城府極深,行事詭異果斷,讓人捉摸不透,但偏偏每次十分棘手的事件到了他手里,都被輕輕松松地解決了,讓人刮目相看。祁王曲祁多次想拉攏他,卻都未成功。
“吳將軍,到了。”思索之間,
便已到了曲邵梣書房門口。
吳睆推門而入,常澤沒有入內,站在門口。
書房內。
曲邵梣見吳睆進來了,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抬手示意吳睆做到一旁,并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吳將軍,近幾日祁王殿下可有找過你?”曲邵梣慢悠悠地開口道。
吳睆不知他是何意,只好點頭。
曲邵梣喝了一口茶,面色平靜:“他找你做什么?”
吳睆見他面色平靜,又實在從他臉上看不出一點端倪,只好應付道:“沈尚書怎么這么問?”
“你只要回答我有或沒有就行了。”曲邵梣道。
“無關。”
曲邵梣輕笑,道:“當真?”
“當真。”他雖為武將,但身處官場好歹也有七年了,這些個明謀暗算,他還是能接一些的。
“那虎符現在如何?”
“虎符一向不是我保管,自是不知。”
“當真不肯說實話?”
“不……”意識到自己要說露餡的吳睆馬上反應了過來,“在下說的已是實話。”
曲邵梣聽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既然吳將軍不肯說,那只好由在下說好了。”
“祁王殿下大概于前日找過你。”
“你所謂的公務,與虎符有關。”
“祁王殿下交待的事,是讓你找回前些日子丟失的虎符。”
“我說的可對,吳將軍?”
曲邵梣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吳睆心下一驚。
他是怎么知道的?
其實那日在滄云閣內院,曲邵梣借口去折桃花,就是為了看有沒有人再去“南梁樓”,而吳睆恰好就被曲邵梣看見了。
見此,吳睆仍還是否定了:“不對,還望沈尚書不要隨意猜測。”
“唉。”曲邵梣搖了搖頭,“只好在下坦白了。”
“前日,祁王殿下找過我。交待了我一些關于虎符的事,最后,他命令我于三月之內找回虎符。”
“不知祁王殿下是不是這么跟你說的。”
曲邵梣現在說的這些話,與曲祁前日跟吳睆講的相差無幾。如此看來,他是想拉自己為同盟了。
“是,祁王殿下確實是這么說的。”
那曲祁果然不可能只讓他這不屬于他那一派的人尋找虎符。
“吳將軍坦白了就好。其實這次請將軍到府上來,就是想與將軍聯手,一起找回虎符。祁王殿下命我倆同時找回虎符,怕也是希望讓此事盡快結束。身為臣子的我們,難道不應該替殿下把事辦得更好,讓殿下更輕松些嗎?”
“是,沈尚書說的對。”吳睆一直忠心擁護曲祁,自是認為曲邵梣這話是對的,“那在下往后就要多叨擾沈尚書了。”
曲邵梣笑道:“無妨,吳將軍同意了就好。”
“過幾日還要請吳將軍到府上一趟。”
“好,在下還有事,就不多留了,告辭。”說著,吳睆放下茶杯,起了身。
“吳將軍慢走。”他又朝門外說道,“常澤,送客。”
吳睆剛離開,常澤便被曲邵梣喚了進去。
曲邵梣輕輕敲了幾下書案,沉思了一會兒,最后道:“立馬派人跟著吳睆。”
“是。”不必曲邵梣多說,她也知曉其中原因。
吳睆雖是武將,常年在外征戰,但好歹也在朝廷待了五六年,朝廷上的那些明謀暗算他還是懂的;曲邵梣是朝中新臣,明面上沒有表示過歸屬曲祁一方,且有意在發展自己的勢力,雖然二人已表明了要合作,但吳睆作為曲祁一派的人,自然不會輕易卸下對曲邵梣的防備。
派人監視吳睆,終歸是有好處的。
“下午我出去一趟,若有人來拜訪,就說我公務繁忙,沒時間見客。”他又道。
“是。”
“去吧。”
“是。”常澤離開了書房。
吳睆會對曲邵梣有防備之心是必然的。曲祁讓曲邵梣尋找虎符雖有拉攏之意,但又沒有把事情全權交給他,定是還未完全信任他。經剛才那番談論,想必吳睆也看出來了。
“‘朝廷水深’這句話,還真是沒錯啊。”曲邵梣無奈地苦笑道。
午后,樂安南街。
三月初,已入春。
京城熱鬧依舊,繁榮不減,溫暖更甚。
曲邵梣著一襲藍衫漫步至此。
不遠處,一紫衣公子立于街道右側一酒家旁,向其揮手。
曲邵梣緩步走過去。
“怎么這么晚才來啊?我都等了好一會兒了。”楊諭抱怨道。
曲邵梣不理會他的抱怨,笑道:“最近閑的慌?都有時間出來閑逛了。”
“如果沒有你那破事,我還真閑的慌。”楊諭一臉憤恨。他就是那日在滄云閣的公子,楊川楊丞相的嫡子。
曲邵梣拍拍他的肩,以示寬慰,道:“那還真得感謝楊大少爺犧牲自己的閑暇時間幫我做著破事了。”
“知道就好。”楊諭道。
“走吧,進去聊。”曲邵梣先行進了店。
二人熟門熟路地進了一間雅間,點了一壺茶。
“查到了什么?”曲邵梣問道。
楊諭自是知道他問的是王嗟安插在樂安城的眼線一事,也一一詳細道來:“王嗟的眼線大部分都已經被祁王除掉了,只余下了四個。三男一女,那女的在全城最大的酒樓做舞姬。”
滄云閣?舞姬?何若秋會不會……曲邵梣沒繼續往下想。
楊諭繼續道:“三個男的中,其中一個在城東的私塾教書;另一個在夏侯府當差。”
“城東的哪座私塾?”曲邵梣問。
“城東還有那家私塾?地痞流氓的聚集地,能有一家就不錯了。”楊諭不屑地道。
“那還有一個呢?”曲邵梣又問。
“不知道,沒查到。”楊諭攤手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那其余三個人,可知姓名?”
“知道是知道,但只知道兩個。那個教書的,叫周俅,在夏侯府當差的叫湯桓。至于是真是假,
就不得而知了。”楊諭道。
曲邵梣聽了,嘲諷他道:“你怎
么這么沒用?給了你兩天時間你才查到這么一點東西。”
楊諭聽了立馬就不爽了,他爭辯道:“我沒用?”
“不然呢?除了你還會有誰?”
“我冒著被我爹打死的風險幫你偷聽來這些情報,你竟然說我沒用?!”楊諭心痛道。
曲邵梣卻從中捕捉到了關鍵字,他道:“偷聽?”
“是啊。”
“你從哪偷聽來的?”
“丞相府牢房里。”楊諭雖然疑惑曲邵梣為何突然這么問,卻還是如實回答了。
“哦?”
“王嗟的眼線不止一個吧?”楊諭突然明白了曲邵梣為何這么問。
“當然。難不成你這些情報,是從那得來的?”
“是的,祁王并沒有將那些人全部殺死,他爸那些人交給了我爹處理。”
曲邵梣心下了然。
果然,曲祁不只是命他和吳睆尋找虎符,那么除了楊丞相,還有其他人嗎?
“從那些人口中得到的情報只有這么多,看來那舞娘和另一人,應該就是他們幾人中的核心,虎符肯定在他們其中一人身上。”楊諭分析道。
“有道理。”曲邵梣點點頭。
“就這么點情報了?還有其他的嗎?”
楊諭拍拍手,長舒了一口氣,換上了一個市儈的笑容,道:“好了沈大人,情報就這么多了。雖說很少,但我好歹也幫你做了這么多事,是不是該有一點實際點的回報呢?”
曲邵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作勢要走。
楊諭見他要走,趕緊起身攔住,道:“你可不能這么忘恩負義。”
曲邵梣沒說話,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直接扔給了他。
“夠了沒?”他問。
楊諭趕忙接住捧在手上,猛地點了幾下頭,道:“夠了夠了。”
“待會去干嘛?”
“廢話,肯定是去鸞音樓找慕云姐姐啊!”提起方慕云,楊諭就一臉癡漢相,看得曲邵梣想打他。
“唉,你放棄吧,你的慕云姐姐是不會喜歡你的。”曲邵梣以一副“好言相勸”的口氣對楊諭道。
楊諭怒罵道:“滾!你又不是慕云姐姐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我?我跟你講,你是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有多含情脈脈,有多溫柔可人……”
“行了閉嘴吧你。”曲邵梣忍不住打斷他,“我知道你慕云姐姐對你多有情了。”
“知道就好,我跟你說,你可別跟我搶她,她只會喜歡我一個人的……”
“行行行,不搶她不搶她,我先走了。”曲邵梣擺擺手,直覺待不下去了,推開門就走。
“慢走啊。”楊諭得意地沖門口喊道,心里想著自己終于可以大把花錢了。
曲邵梣卻在心里吐槽為何一個好好的丞相府大少爺偏偏生成了這副慫樣。
“常澤,安排些可靠的人去往城東私塾找個叫周俅的教書先生,如若可以,請他到府上來坐坐。還有,夏侯府那邊,找找看有沒有一個叫湯桓的下人。”曲邵梣緩緩道。
“那滄云閣那邊呢?”常澤問。
“嗯……滄云閣那邊嘛——”曲邵梣頓了頓,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常澤剛看到曲邵梣這種笑容,
就覺得脊背一涼。怎么感覺……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呢?
“就讓你混進去打探打探情報好了。”曲邵梣笑盈盈道。
果然……常澤心道。
“呃……這好像……不太好吧?”她遲疑道。
曲邵梣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他道:“沒什么不好的呀。把你送進去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嗎?”
“我……不會跳舞啊。”常澤掙扎著。
“不會就學嘛。”曲邵梣絲毫不理會她的不愿意。
“時間來得及嗎?”常澤做著最后的掙扎。她平生最不擅長的就是女紅舞蹈琴棋書畫之類的了。以前有一段時間曲邵梣閑她一點女子的樣子都沒有,特意請了老師來教她,但是最后的成果……用“慘不忍睹”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這是曲邵梣的原話。
曲邵梣“嘩”的展開手中的畫扇,頗為自信的笑道:“呵呵,送你進去就是讓你去學的,說不定還是人兒樂安第一舞姬交你呢。”說實話,他和何若秋也才相識幾天,她愿不愿意教常澤倒真沒底,但不知為何,他就是這樣覺得的。
“真的?”
“當然啦!”
“樂安第一舞姬何若秋,也在滄云閣。”常澤試探性地說道。
“嗯。”他收了扇子笑道,“你可懂了?”
“屬下明白了。”果然,大人的安排從來不是沒道理的。
曲邵梣滿意地笑了笑,道:“那就好。”
他又接著來了一句:“真期待你這次能學成什么樣。”
這話狠狠地在常澤心上插了一刀。
她很勉強地扯著嘴角配合曲邵梣笑了笑。
“行了,去好好打扮打扮,就你這樣子,我還真不敢保證人家會收你。”曲邵梣說著,話里無意不是對常澤的嘲諷。
“……”大人,你要是嫌棄我就別讓我去啊?
滄云閣。
四周布置富麗堂皇,舞臺子上穿著華麗的舞姬伴著樂聲翩翩起舞,曼妙動人。
底下的看客們連聲叫好。
但曲邵梣覺得,她們比起何若秋來,還是差了點,差了那么點…
…神韻。
他繞過臺下的看客,走向一旁的眾多舞姬:“姑娘們,打擾一下,請問何若秋何姑娘在何處?”
其中一個紫衣舞姬打量了下曲邵梣和常澤,疑惑道:“這位公子找若秋姑娘所為何事?”
曲邵梣道:“在下同何姑娘有些交情,自家妹妹想學舞,所以特來向何姑娘請教。”
“哦?那你們隨我來吧。”那舞娘思索了會兒道,隨即帶他們上了樓。
舞娘輕輕敲了下何若秋的房門,沖里面喊道:“若秋,有位公子找你。”
片刻后,何若秋將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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