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槿的打算還是落了空,到了飛燕樓,侍者殷勤接待:“沉香娘子正在房中等待殿下。”
軒轅長修道聲有勞,跟著侍者舉步上前,蘇槿連忙跟上。將到三樓之時,蘇槿卻被攔住了。
攔人的是個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穿著鵝黃色的上襦,配淡紫色齊胸襦裙,頭上梳著雙鬟,一邊墜一只精巧的銀鈴,微微一動便有清脆的響聲。
她沖著蘇槿屈膝一禮,臉上一笑便有一個圓圓的酒窩,十分嬌俏可愛:“蘇侍郎且請留步。”
蘇槿道:“我隨殿下一同前來,你這小娘子緣何攔我?”
“我們娘子有規矩,上回獻藝既是蘇世子拔得頭籌,娘子這個月的時間便屬于蘇世子了。能邀請殿下,已是得到蘇世子首肯,實不能再招待蘇侍郎,請侍郎見諒。”
軒轅長修回頭笑道:“這位小娘子說的甚是,飛燕樓既有規矩,你我自當遵守。”
那小娘子看著蘇槿笑盈盈道:“蘇侍郎,可要給您在二樓開一間雅間,再請幾位姐姐助興?”
蘇槿無精打采道:“這倒不用,有一位小娘子為我斟個茶便好。”
“侍郎若不嫌棄,阿燕愿為侍郎斟茶。”
蘇槿上下打量她一番:“你叫阿燕?”
“奴婢姓云,云燕。”
“云燕?倒是好名字。”
云燕抿嘴一笑,伸手一引:“蘇侍郎,這邊請。”
蘇槿看向軒轅長修,見他點頭了,這才隨云燕往二樓而去。軒轅長修也不要人領路,自己上了三樓,順著狹長的走廊一直走到盡頭的暗香閣前。
就在他剛剛在門前立定,那扇木門已自動緩緩打開,臉蒙白紗的沉香正端坐案后,房中并不見其他侍女。
軒轅長修看向沉香的目光帶了幾分探究:“不想娘子竟然會武?”
沉香淡淡一笑:“些許雕蟲小技,叫殿下見笑了。”她起身行禮,“奴見過殿下。”
她穿一身水藍色的上襦,下系一條銀色的齊胸襦裙,隨著她的動作,裙子上的暗紋在光線的折射下邐迤展開,宛如波浪,就連軒轅長修都不禁多看了一眼。
“殿下請坐。”軒轅長修依言坐下,恰在這時,案幾旁的水壺發出一聲長鳴,沉香伸出一雙纖纖玉手,隔著帕子握住壺柄,將水注入茶壺之中。
一股茶香頓時在室內彌漫開來,軒轅長修忽而蹙眉,問道:“娘子,這茶中怎還有一絲花香?”
沉香笑道:“是奴今冬搜集的白梅,曬干后制成的花茶。這還是奴第一次拿出來待客,還請殿下品鑒。”
話音剛落,她已行云流水般分好了一杯茶,雙手遞與軒轅長修。軒轅長修接過一看,天青色的瓷杯中斟了七分茶湯,其上漂浮著五瓣白梅,恰好組成一朵梅花,不禁贊道:“娘子好茶藝。”
說著輕呷一口,只覺入口微澀,隨即又覺得清冽,咽下去后舌根似乎又品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幽香,竟令人回味無窮。
軒轅長修問道:“不知此茶可有名目?”
沉香搖頭,看向軒轅長修的目光隱含希冀:“不知殿下能否賜名?”
軒轅長修微微沉吟:“便叫玉蕊寒心,如何?”
沉香眼前一亮,雙手在胸前交疊,盈盈一拜:“奴謝殿下賜名。”
軒轅長修又問:“蘇世子邀娘子在婚禮上獻藝,不知本王可有幸提前目睹?”
沉香一笑,站起身來屈膝一禮:“殿下請隨我來。”
軒轅長修好奇心起,隨她轉入內室,只見榻上鋪著一件淺碧色的舞衣,廣袖披帛,做工精致。舞衣上沒有繡花,只在袖口與裙擺處用銀線勾勒出水波般的暗紋。
沉香道:“奴打算獻踏水凌波舞。”
軒轅長修眸光一凝:“昔年趙飛燕身輕如燕,也不過能作掌上舞。若想踏水凌波,娘子必定是一位輕功極佳的內功高手。”
沉香微微一笑:“豈敢當高手二字?奴身世如浮萍漂泊,苦練技藝,也不過是為求自保罷了。”
軒轅長修聽她說這話時,只見她一雙明眸忽然微微一黯,雖然轉眼便恢復正常,但那轉瞬即逝的黯然失色,卻是她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了。他心中略覺玩味,這位隱身青樓的花魁娘子還不知隱藏了多少秘密。
相比起軒轅長修與沉香的相談甚歡,正在樓下干坐的蘇槿頗有些百無聊賴。光吃茶有些無聊,蘇槿命人取來了棋盤,云燕對于棋藝不過粗通,勉強陪他下了一盤,蘇槿便不愿意了,畢竟水平相差太大沒什么意思。
他只得又開始吃茶,一邊打量著飛燕樓里的布局以及迎來送往的藝妓娘子與客人。此時天將傍晚,飛燕樓中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這時,走進來一位有些奇特的客人,頭戴斗笠,身上穿著一襲素色交領長袍,身后背著一柄長劍。但吸引蘇槿注意的卻不是他身后的長劍,雖然此人身著男裝,但斷案多年識人無數的蘇槿還是一眼看出此人乃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蘇槿饒有興趣,除了膽大包天的瑞禾郡主,竟還有第二個女子跑來逛青樓么?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向他這里看了過來。蘇槿忽然打了個激靈,只覺對方看過來的目光如有實質,如兩點寒星,竟叫他心中一悸。
蘇槿的表現叫云燕嚇了一跳:“蘇侍郎,您怎么了?”
“沒什么。”蘇槿掩飾般地喝了口茶,又向那女子看去,只見正在迎客的老鴇竟然拋下客人,恭敬地向那女子迎了過去。
蘇槿對那女子的身份大是好奇,不由問道:“阿燕,你們這里竟還接待女客?”
云燕聞言,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這位娘子不是客人,似乎是主家的使者。”
“主家?卻不知飛燕樓的主家是誰?”
云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來此不過半年,也不知主家是誰,侍郎若想知道,怕是要請問鴇母。”
蘇槿不過一笑,并沒有深究。飛燕樓建成不過短短三年,就能在長安城站穩腳跟甚至聲名鵲起,怎么可能沒有背景?青樓行業雖然暴利,但世家大族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定然不會自己直接出面,云燕這小丫頭不知道主家是誰,實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