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如火,燒的是過往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杯濁酒敬余生,或死,或生,或富貴,或窘迫。都隨它去吧,只做人生自在人便好。
某年夏天,具體是哪一年早也忘在九霄云外了。只記得某個面容清秀,身材健碩的老男孩說過這么一句話。操蛋的天氣,五六月份的天氣賊熱,大概有一種“汗滴禾下土”的感覺。汗滴倒是真的,禾這輩子都沒動手種過。誰不是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管你貧窮或富貴,你在家不是躺在沙發上做少爺或者公主?
也許我們這樣做并不是罪過,而是靈魂和精神的中毒。毒深,總有一天會毒發身亡;毒淺能戒便戒吧!人生何處不是清歡?何必躺在松軟的沙發上白日做夢。
那個面容清秀,身材健碩的老男孩莫名其妙的和我探討人生,這使我有點猝不及防。平時屁都不放一個的悶葫蘆,如今開了金口,我心里多出了一個詞“難得”。
他擼了一口酒進喉嚨說“鵬哥,這個日子真舒坦,比起在家的苦B舒服多了。”擼酒就擼酒,他還連帶擼眼淚。
我扯著嗓子問他“是生活把你強奸了還是咋滴?哭得稀里嘩啦,女朋友走的時候不見你掉半滴眼淚。”
他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學著我扯著嗓子說“女朋友走的時候我相信她會回來的,勞資能哭嗎?”他這個動作著實把我嚇了一跳,就連老板也被他嚇得不輕。
我一腳踹過去,那時管他輕重,反正第二天他沒去上成學。踹過去后我溫柔的說“擼酒就擼酒,裝啥B?”
他一屁股坐下,擼起瓶子一口酒串進喉嚨。喝完就哭了,抱頭痛哭。
我心想“是不是踹疼了他,罪過。”我問他怎么了?
他扯著嗓子吼“天可真冷。”
大熱天給我說冷,看來是醉了。老板特意過來關心我們一下,問他是不是醉了。我點著頭說“醉得不輕。”
他哪里顧得我們說話,自己邊擼眼淚邊說“這句話是老爹說的,我只是偶然聽到。”原來這是他開學前夕父親和母親的一次對話里的一句話。那時他考上大學,全家人都為他籌資,而他拿著通知書飄飄然。他出生在一個偏遠農村,屬于貧困縣里的貧困村,貧困村里的貧困戶。簡單來說籌他的學費恐怕要費九牛二虎之力。
他父親每天起早貪黑的給人家包活,身體像是只有骨頭包裹一般。他說的時候說“一個年輕帥氣的男人被磨成干癟的老頭,這怕是我的罪過?”
誰沒有罪過?難道周末你不是在寢室度過?難道你沒有在課上低著頭?這些都是罪過,人誰無過,不能改之。
他的父親即不能朝九晚五,何談浪跡天涯。等他的只有拿不起的巨石和所謂的人生。他父親收入甚微,攢了幾年的錢終于還是拿出來給他了。在拿出來的前一天晚上,二老的對話讓他聽見了,他永遠記住了父親說的那句話“天可真冷。”
有些人冷的是心,有的人冷的是身體。父親將那包裹著五角、一元、兩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總結一萬五千元的包遞給他。他放進書包里的那一刻,一塊巨石落在了他心里,那是父親背不動的石頭。
父親遞給他錢以后轉身走了,口里依舊說“天可真冷。”誰沒有人生苦難,誰沒有人生歡樂。不過似乎他父親只有苦難,沒有人生歡樂。一個為家庭時刻勞累的人永遠沒有歡樂,心里念著的是明天能吃上肉。
父親沒有把家里情況告訴他,但是他心里清楚,他只要走到學校,家里一分錢也沒有了。后來學校里給了他精準扶貧,他拿到錢后一分舍不得用,買了十斤肉回家,被他父親毒打了一頓,說他敗家。
他告訴我,拿到錢的時候,他感謝國家給他重生的機會,后來他拿到了獎學金,又買了十斤肉回家,這次父親沒有打他,而是說了一句話“天暖和了。”這一句話讓全家人哭了許久。
聽他說完,不僅是他全家人哭,我也哭了,老板哭了,世界哭了。
把眼淚抹掉,我說擼串擼酒別給我擼人生,更別擼眼淚,人生何處無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