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某看守所內。
柳盛許看著眼前和自己有幾分神似的冷漠臉,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
“現在知道自己做錯了?”莊時逸有些好笑的撇了撇嘴“看來,多關幾天,還是有成效的。”說完他對著旁邊招了招手,秘書阮翎立即拿了一套全新的衣服過來。
“先將就換上吧,哥帶你去洗澡,去去霉氣。”說完,他起身準備離去,但對面的人卻似乎一點動的意思都沒有。
“怎么?還想我背你出去不行?”他譏諷。
“哥,我想去看看被我撞傷的那人。”但柳盛許卻不理他的譏諷,抬起滿是胡渣的臉認真的道。
看他一眼,莊時逸沉默了一下,道:“你確實應該去看看她,聽說做完手術,到現在都還沒有醒呢,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聞言,近一周的恐慌和焦灼,終于忍不住爆發了。
柳盛許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掩面而泣,嗚咽著聲音像個孩子。
“走吧,也許情況沒有那么糟糕呢?”莊時逸拍拍他的肩,聲音沉沉的:“我來的時候帶來了C城花溪醫院著名的腦外科專家陳諗。”他道:“表哥不會讓你變成殺人犯的。”
說完,他不再墨跡,率先走出了看守所。這時霍璽的電話剛好打來。
“怎么樣?阿許還好嗎?”他問。
“還行,就是心里有點兒不舒服。”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上,長腿一轉,頸長的身軀坐在看守所供巡警休息的長椅上:“看來這次事件對他的打擊是真有點大。”
“我想是個正常人都會受到沖擊。”
“對了,你那邊怎么樣?”莊時逸不以為然,從鼻子里噴出一道煙,淡淡的道:“東西拿到手了嗎?”
“拿到了。”霍璽看一眼自己未有拉上的公文包里那張薄薄的光盤,問:“真要轉200萬給那個局長?”
“轉吧,話都說出口了。”掐滅煙蒂,莊時逸看一眼被阮翎扶著從牢房里出來的柳盛許道:“200萬,買我弟弟后半生,值得。”
“……”聞言,霍璽不語,只直直的道:“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好的。”便收了線。
這邊,聽見他們對話,本就心里有愧的柳盛許,頭垂得更低了。
活了22年,無拘無束,我行我素慣了的少爺,從未像今天這樣,那么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行為對別人產生的影響和負擔。
所以,一路都沉默著。像車內狹小的空間從未有過他似的,連呼吸都若有若無的讓人遺忘。直到坐在副駕駛的阮翎回過頭來提醒他:“柳少爺,醫院到了。”他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好似剛經歷過一場狂烈的淬煉般,他眼里閃著恐懼的光,連手心都沁出汗了。
“要是不敢去,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反正我會叫阮翎照顧好她的。”看他慌亂、遲疑的樣子,莊時逸淡淡的開口:“也不完全是你的錯,聽說當時傷者看見你的車了,但是并沒有避開……”
“是來不及避吧。”柳盛許打斷他,本就不平靜的情緒,更加起伏:“因為車速太快,就算看見了也沒有辦法躲避。”
“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再自責也沒有用。”看著S市人民醫院幾個大字,莊時逸按下車窗靜靜的道:“早知道自己心里會愧疚,為什么當初就不會學著不犯錯?”
不知道為什么,盯著那幾個紅色的大字,莊時逸竟然覺得心里特別的煩悶,有一種好似生命中有一件重要的東西,正在逐漸消散的感覺,瞬間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哀傷感就襲上心頭,重重得壓得他喘不過氣。
而正在這時,秘書阮翎的手機咋然響了起來,打破一車的寧靜。
她接起,竟然是霍璽從C城帶過來的著名腦外科專家陳諗的來電。
“莊總,陳教授說,那位女士突然生命體針直線下降,推測是術后顱內出血引起的,可能需要二次手術……”
“那等什么!?就讓他們趕緊救人啊!”莊時逸心一緊,大吼道。
“可是,醫院說沒有家屬的簽字不敢做……”
“草他媽的!”莊時逸咒罵一聲,“你告訴那群驢腦袋,我來簽字,出了事我負責。”隨即修長的手指打開車門大步朝醫院門口走去。
“表哥!等等我,我也去!”愣了半天,終于回過神的柳盛許趕忙追過去。一路上他的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不是才說了沒事么?怎么轉眼就開始生命體針下降了!?
柳盛許白著臉跟在莊時逸身后到達手術室門口時,護士已經拿著手術通知單過來了,莊時逸二話沒說就在家屬那一欄上面簽了字,而病人姓名那一欄居然寫的是“某年某月某時車禍傷員”!?病人居然連姓名也沒有!?
“表哥,這……?”柳盛許驚恐。但他還未問出聲就已經被莊時逸遏止了。
只見對方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肩膀,制止他繼續問下。轉身將手上的手術單遞給護士:“告訴陳教授,全力搶救傷者!”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冷冽。嚇得接手術單的護士都白了臉,連忙跑進了手術室。
“你的事,既然我已經用錢壓下來了,就沒有必要再通知傷者的家屬,讓他們知道了反而節外生枝。”
“可是,表哥,她現在躺在里面很危險。”柳盛許不敢置信的看著一臉淡定的莊時逸,從小表哥就是他崇拜的對象,因為他陽光而又冷靜、睿智,無論什么時候遇到什么困難,都非常樂觀,且能解決得很好。即使后來他退卻了那份陽光,卻也是個冷漠,但心底善良,且優雅紳士的人。
可這一刻,他竟然覺得那么陌生。
“表哥,她有可能會死,你怎么可以這么殘忍連她的家人都不讓他們通知?”
“我殘忍?”柔了柔自己發漲的額頭,莊時逸輕笑一聲,忽然轉過身虎口用力的掐住柳盛許的脖子,把他逼到了手術室門口的墻角:“我他媽的這是為了誰做的這種缺德事啊!?嗯?我殘忍?”他反問:“你他媽的在看守所想著因為你的任性,你這一生都要被毀了的時候,你覺得我殘忍嗎?”
“你他媽的,在派對上嗨翻了天,從早上喝到晚上,醉駕的時候,你沒想過我殘忍!?我他媽的不殘忍,有你現在站在我面前,指著我殘忍的機會嗎!?”
他爆喝,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起,臉色和被他掐住的柳盛許一樣漲紅。
而忽然被掐住脖子的柳盛許,還來不及反應,已經呼吸困難,腦子一片空白。雙手猶如溺水求生的人,雙手張牙舞爪的,一個勁的伸手想撥開莊時逸的手,但無奈養尊處優的他,是個纖弱的書生少爺,怎敵得過常年健身的強壯體魄,不一會兒臉色就由紅發紫起來。
但,莊時逸的手勁卻絲毫不見放松!
見狀,從未見過自己老板如此盛怒的阮翎,忍不住驚呼出了聲:“莊總!“柳少爺的臉色都發紫了,您再不出手他可能要斷氣了!!!”
她生怕自己的老板鬧出人命,還是他自己的親表弟!
“讓他死了倒好!免得凈干混賬事,凈說混賬話!”收回手,莊時逸理了理因自己的怒氣而凌亂了的鬢角,冷冷的道:“看來,這樣的教訓似乎還不夠?要不我直接斷了醫療,讓那個女孩直接死了得了?這樣你才能更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聞言,還在匍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柳盛許,臉色煞白:“不……不要……不要這樣……表哥”他喘著粗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對……對不起,是,是我錯了……是,是我害了你。”
從出生起,認識他22年,柳盛許從未見過莊時逸動怒,這一刻他真的被嚇到了。
“這句話,你不應該給我說,應該給躺在里面,現在正徘徊在生死線的人說!”莊時逸指著手術室的大門,冷冽的道:“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收拾爛攤子,不會再有下次了!”
字字誅心,說得柳盛許無言以對。
只見他真的轉過身,一下子就跪在了手術室的門口,一邊磕頭一邊哭著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好起來,你千萬不能死啊……”
“柳少爺!”看著他的舉動,阮翎更是被嚇到,說著就要過去扶他起來。
“別管他,讓他瘋!”卻被莊時逸叫住,只聽他道:“如果他這一跪的懺悔,就能讓躺在里面的人順利度過危險,那才真是便宜他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看著他的背影,阮翎疑惑,為何自己的老板今天會發這么大的火?他甚至不認識手術室里面的人,見都沒有見過。如果說是為了懲罰柳少爺闖禍,那也太那個什么了一點。畢竟商場爾虞我詐的事情太多了,阮翎真不相信莊時逸會因為柳盛許闖的這個禍就大動肝火,畢竟這個世界上有錢能使鬼推磨,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錢能解決一切,也是萬能的。如果他真在意受害人的感受,怎么會第一時間就花錢全面封鎖消息?下令警方停止調查受害人的身份,就是為了云淡風輕的掩蓋掉一切,說白了,他并不在意這次事件。至于會帶醫生來救,不過是因為若受害者真死了,他的麻煩更大而已!
那為什么他會生氣呢?阮翎想不通,其實莊時逸自己也想不通。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就失去理智了,是因為柳盛許那句質問,很像多年前某個人的樣子?
“那怎么可能?”修長手指按下下行的電梯,密閉的空間中,他的腦海和眼里一遍又一遍閃過一張蒼白、毫無生氣的臉……
下一秒,電梯開,眾人嚇破膽,里面居然有一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