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兩手一攤,擺出一個超級無辜的表情,正準備說些什么,猛聽得耳邊風聲烈烈,一柄長蕭破空而至,緊接著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師兄,你在捉妖嗎?看我助你一臂之力!”
眼看長蕭就要狠狠打在我的天靈蓋上,我避閃不及,只得愣在原地。
站在一旁的法海頗為無奈地伸手幫我擋掉那柄長蕭的突然襲擊,皺著眉頭問:“明心?你怎么來了?”
只見來人是個身量尚小的孩童,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樣子,穿一襲青灰色的僧衣,卻并未剃度,顯然是個金山寺中的俗家弟子。這奶娃娃看起來唇紅齒白,人畜無害,一雙桃花眼更是波光流轉,惹人愛憐,出手倒是狠辣,那柄長蕭當頭這么打下來,我雖有百年道行,卻一向懶散修行,手腳都不夠利落,很有可能當場被弄得頭破血流,不可收拾。
我心中升起大大的警惕之心,悄悄后退一步,把自己藏進法海背后。
名叫明心的奶娃娃看到我想溜,沖我咧開嘴角呲了呲虎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口中回答著法海的問題:“方丈讓我跟著你出山捉妖呢。我就來后山尋你了。方丈說,讓你趕緊加把勁兒,別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不知道在干嘛,這樣晃蕩下去考評肯定又是最后一名。再被貶的話就得從掃地僧改挑大糞了。你輩分這么高,金山寺里里外外幾乎都是你的晚輩,即便你不要面子,你師父方丈大人還是要面子的……”
法海面上一紅,伸手一把捂住明心的嘴:“夠了夠了,你說的已經夠清楚夠詳細的了。你跟方丈說,我不需要什么幫手,你趕緊乖乖回寺里待著去。我保證捉夠十只妖怪再回去。”
明心卻身子一扭,從法海手上逃脫出來,嚷嚷道:“方丈說了,你必須帶上我,要不然一個人就該在外面玩野了。”
法海不屑地撇撇嘴:“帶上你?做夢!老和尚是想讓我幫著帶孩子么?憑什么。我此次下山是去降妖,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跑來搗什么亂呢。”
明心也不生氣,仍然樂呵呵地面對著法海,卻悄悄把手背在身后捏了個法印,緊接著一根紅線猛的從他的袖口竄出來,牢牢系在我的元丹上。眼看偷襲得手,他不由得歡呼起來:“師兄師兄,我幫你抓到第一只妖怪啦!”
我只覺得心頭無端由一緊,然后周身一陣發冷,竟好像一下子墜入千年冰窖,霎時間緩不過氣來。
迷蒙之中,隱約看到法海雙眉緊鎖,猛然一手提溜起明心,喝問道:“你怎么會有鎖妖繩的?”
明心一臉陽光明媚地回答:“我偷的唄。”
“你小子真是夠了!鎮寺之寶你偷出來玩?不要命了?”
“那你回去告狀唄!我就跟主持說你跟蛇妖不清不楚。”
法海冷笑一聲:“你倒是厲害。本僧怎么就和蛇妖不清不楚了?”
明心伸手一指我:“難道不是嗎?師兄剛剛莫不是動了凡心,想要偷偷放走這蛇妖?明心知道師兄一向心軟,最見不得這等楚楚可憐的美女妖精,作為師弟自然要助師兄一臂之力。”
法海不再說話,靜靜地打量了他半晌,眼神愈發冷了下來。良久,他吐出三個字:“放開她。”
明心嫌惡地瞥了一眼旁邊苦苦掙扎的我,一臉“你個勾人的妖精果然把我師兄迷得五迷三道”的復雜表情,梗著脖子不回答。
法海怒氣更深,猛然袍袖一展,轉眼風聲烈烈作響,幾道金光從他兩手之間幻化而生,向著明心的方向刺去。
明心原地翻了幾個跟頭,堪堪躲了過去,緊接著拿起剛剛打我的長蕭吹奏了起來,古怪的聲音從長蕭中傳出,讓人心里不舒服到了極點,仿佛上萬只螞蟻在心口上爬一般。四周飛沙走石,迷得我幾乎要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倆師兄弟一言不合就開始斗法,可苦了我這只小小蛇妖,仿佛同時置身于火山和冰川之中,一忽兒熱一忽兒冷,簡直恨不得一頭磕死在當場。
簡直就像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天地之間終于安靜了下來,只見明心被一團金色光芒圍繞在其中,慢慢演變成一個白色的球形,好像是一只蟬蛹,再然后蟬蛹破碎開來,從里面走出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猴子。
只見這小猴子身后仍然背著一柄長蕭,非常不服氣地把臉瞥向一邊。
法海看著小猴子,說:“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人有惡人,妖有好妖。若是我們一碰見妖怪就一棒子打死,那我們如何還能問心無愧的禮佛參禪。你不是要跟著我去降妖么?我這就帶上你,去見識見識這些萬丈紅塵里的妖怪。”
說罷,他從袖子里掏出一根精美異常的金鏈子系在白猴脖子上,
他又非常同情地看了看旁邊的我:“得了,看來你也得跟著我們走了。明心不松手,旁人是解不了鎖妖繩的。不過你大可放心,他現在法力盡失,沒辦法再傷你半分。你若是肯隨我們一同下山降妖,就算你一分大功德,到時候明心那邊交給我,保證讓他還你自由,怎么樣?”
果然,剛剛環繞在我四周,壓制著我動彈不得的力量似乎真的消失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問:“我不跟著你們走會怎樣?”
法海一臉平靜的回答:“鎖妖繩在明心手里,你若是離開他一丈,會法力受封;離開他十丈,會呼吸困難;若是離開他百丈……”
我忙問:“會怎樣?”
“會七竅流血、口歪眼斜,心肝脾肺腎一起爆裂開來,所有修行毀于一旦——你要不要試一試?”
我慌忙擺手:“算了,算了,我對我的心肝脾肺腎都挺滿意的,現在這樣挺好。”想了想,我又試探性地問:“你師弟怎么突然變成猴子了?他原本也是妖怪么?”
法海仿佛聽了個笑話一樣,呵呵一樂:“當然不是,幻術而已。讓他長個教訓。”他瞟了我一眼,突然間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拖長聲音道:“啊呀,不過這樣一來豈不是耽誤姑娘去追情郎了嗎?”
我只好說:“好說,反正我現在一點也不恨嫁,大不了以后再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