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年前
于楠想了想,如實道:“你幼年中過一次毒,雖然毒清了,但還有些隱患,這次受傷也損了根本,怕是以后再有意外,恐壽數難長。”
嚴景震驚了,他很小時遭人暗算,可很快找到了解藥,這些年他也看過不少大夫,沒有一個瞧出他隱藏的暗疾。“姑娘的醫術真厲害。”
于楠第一次被人夸獎醫術厲害,還是被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子,臉上掠過一抹羞澀。
畢竟年少,面對異性,還無法從容。
嚴景震驚了一把后,立馬反應過來,人家既然能說出隱患,說不準能治。連忙問:“姑娘,我的身體該如何補救呢?”他才十五歲,還有很多事要做,再次被暗算是遲早的事,他也說不準哪天就中招了,屆時,估計就沒那么好的運氣挨過去了。他也知這次受傷不輕,若不好好調理,若以后留下了病根那就回天乏術了。這兩人雖身在山林,但談吐舉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既瞧出他的病患,也許會出手相幫。見倆人猶豫,他開口。“這次多蒙姑娘和田大哥相救,嚴景回家后一定竭盡所能報答兩位恩人的救命之恩。還請姑娘設法醫治我的隱患,嚴景感激不盡。”說完就要下床行禮,好在田德西及時阻止了。
于楠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一圈,不愧是皇家子弟啊,聰明事故得很,他們十五歲的時候腦子未必那么靈光呢。
于楠看向田德西,田德西向嚴景笑了笑。“小兄弟客氣了,救人一命是大功德。我們救小兄弟前也沒想過報酬,小兄弟在我們好好養病,等病好了我們送你回家,到時再議。”
嚴景有些焦躁的心慢慢冷靜下來,知道這事一時半會急不來。向田德西作揖。“多謝田大哥了。”
田德西無所謂地擺擺手。“這些是小事,你年紀小,養好自己的病才是重中之重。”
嚴景點點頭,又向倆人道謝。
還別說,這么一個俊俏懂禮的少年郎如此風度翩翩,實在讓人容易心生好感。于楠多看他兩眼,隱晦地又把目光壓下。
說了些客套安慰的話,田德西拉著于楠出了嚴景住的小院子。“這事還得跟小姐說說。”于楠點點頭,所以剛才她才沒立即答應出手。
出了院子,就看到姜平然在花園里澆花,兩人把嚴景的事說了說。姜平然只是略一思量。“救。”
于楠不懂。“為什么?”
姜平然道:“結個善緣,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去京城,說不準我們會用得上這份恩情。如果用不上,就當行善積德救了只貓狗。”
多年后,饒是她也沒想到這個善緣會引起軒然大波。
如果沒有后面那一句,于楠會救得高尚一點。“……那是個人,救人比救貓狗費勁多了。”
姜平然繼續澆花。“那你就當救了只熊。”
于楠無言以對,一定要這么比喻嗎?!
田德西腦子靈活得多,一下想明白了。露出個笑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姐。”
姜平然移開視線,繼續澆花,只要有人明白就行。
于楠站著想了一小會兒,實在不明白就不想了,轉身回自己藥房去了。她這人有個好處,想不明白不多問,也不多想。
嚴景在院子待了三天,院子里就一處籬笆圍的菜地和一口井。這的院墻幾乎和宮墻一樣高,四四方方只能看到天,找不到方位。但他從夜晚的蟲鳴鳥叫還有格外的清冷猜測,這里可能是山林。
嚴景猜測這里是什么高人的隱居之所吧,不然也不會建如此高的圍墻了。不過他住的院子,實在是太荒了一點,他想出院子走走,不過還需征得田德西同意,他跟田德西詢問,沒想到他欣然允了。
田德西爽朗地笑:“小兄弟適當走走有助于恢復,這院子常年不住人,荒蕪了點。我家有處花園,出了院子右拐就是。不過小兄弟不要隨處亂逛,家中女眷多,多有不便,還請見諒。”
嚴景立即拱手:“那是自然。絕不會叨擾到田大哥的家人。”
田德西滿意地頷首。
第二天天氣晴朗,嚴景覺著外傷好了大半之后終于踏出這個院子了。之前他一直以為兩人會推脫或者糊弄,不醫治他,可是經過這幾日好菜好飯好藥地招待,嚴景的疑慮漸漸消除,畢竟身體上的變化是最真實的。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好奇兩人的身份,除了待著無聊,更主要是想探知田德西的身份。
這日一大早,嚴景就按照田德西的話出門右拐,就被眼前一幕滿地綠草的花園讓他驚呆了。說是花園,倒不說是林園,地上遍布綠草鮮花,各種各樣的花樹簇擁生長,遮擋了林中微弱的陽光。或許是因為深在山中,還帶著濕氣的薄霧,宛若仙境,遠遠望去,有一條林中小路一直同樣林中深處的池塘。看得出這些花木都是被人細心照料,渾然天成也獨具匠心,一股新鮮的春日氣息迎面撲來。從未見過這樣自然風光花園的嚴景驚奇極了。他由衷地感嘆一句:“太美了!”若不是看到樹下的石桌石凳還有水缸,他還以為自己是進了一處人間天堂。
聽到陌生聲音的姜平然從花樹后探出頭來,就看見上次救的少年站在花叢邊,面無血色,一看就是大病初愈,可依然擋不住他的豐神俊朗。她不得不贊美一句,這少年的皮相著實不錯啊。
嚴景看了好一陣,才發覺有人影,側頭望去,目光一滯,再次驚呆了。花樹下一個身穿鵝黃色百褶裙的少女,挽著袖子,露出兩截雪白的手臂;膚若脂凝。三千青絲隨意地挽著,不著金飾;精致的五官不施粉黛,清新動人,衣袖揮動間像是帶著仙氣,如同畫中的仙女,還有那一身的無法言明的氣質,用傾國傾城形容都不為過。嚴景看的面紅心跳,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腦子也有點迷糊糊的,嘴中不自覺地喃喃道:“仙,仙女……”
姜平然原本見他呆愣愣地瞧著自己還有些惱,聽他開口,“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這一笑更不得了,嚴景仿若覺得周身陽光燦爛百花盛開,更加飄飄然了。
姜平然提起裙擺,一步步靠近,呆呆望著走近的身影嚴景雙手無措地不知該往哪放。
姜平然離他還有三尺遠的地方停住,微微一笑,聲音如銀鈴脆耳,又似帶著蠱惑人心的味道。她問:“你多大了?”
嚴景呆呆的,大腦完全屬于自然反射回應了。“十五……”
姜平然上下打量他,目露笑意。“我比你大兩歲,叫聲姐姐來聽吧。”
大腦成一團漿糊的嚴景脫口而出:“仙,仙女姐姐……”
姜平然笑的更暢懷了。
嚴景更傻了。
姜平然笑了笑,轉身到水缸邊凈手,將袖子放下。等她打理完,嚴景才從云霧里回神,看著姜平然,才想到行禮。“小生嚴景,不知姑娘在此,多有冒犯,還望姑娘見諒。”
姜平然對他的禮貌很是受用,隨意地擺擺手,走到石桌前坐下,還給嚴景倒了杯茶。“坐吧,不用那么多禮。”少見這么俊還有禮的后生,對嚴景,她臉上難得帶著和煦的笑。
嚴景看她臉上并無拘謹之意,不好提男女有別,上前坐下,舉止間有些緊張。拿起茶杯,輕輕抿了口,眼角卻不經意間瞥向她。見她舉止間隨意,卻不失禮數,尤其是那一身芳華,越發襯得她瀟灑,與眾不同。
姜平然:“茶的味道怎樣?”
嚴景哪里顧得上茶的味道,連連點頭稱道:“很好。”
姜平然不去戳穿他的心不在焉,淺笑兮兮,不再言語。顧自地拿起本書翻看,完全沒有因為嚴景的存在而打擾。
嚴景坐立難安,不知該說些什么,又不想離去。心思轉了許久,最后安撫自己的心靜下來,耐心捧著茶杯坐著。
在這樣一處世外桃源的花園里,周身仿佛寂靜,身邊坐著一個天仙的姑娘,兩人相顧無言,卻難得和諧。就算這樣看上她一兩刻鐘也是不錯的。
嚴景本意并不想打破這份寧靜。“姑娘,這是哪里……”
姜平然從書上移開目光,看向他。“這是我家。”
見她和田德西一樣左言而顧其他,便知他們身份來歷神秘,不想為人所知。“姑娘,方便告訴小生姓名嗎?”
她放下書,眸色認真,嘴角輕揚,笑容迷人。“你可以管我叫仙女姐姐。”
嚴景:“……”臉立馬紅了。
她雙眸似春風拂面,平淡無波,有種與生俱來的讓人心里平靜的力量,輕輕一笑,給人如春風拂面之感。見她又專注看自己的書,眉眼間的淡然讓嚴景一瞬間覺得心中安靜不少,學著她一樣拿起桌上的書,捧起看。
到后來是田德西過來叫姜平然吃飯,嚴景才想著離去,瞧那呆愣留戀的眼神,明顯是三魂已經丟了七魄了。
田德西見狀,不由為嚴景嘆息一聲。
至從見過姜平然,嚴景似情竇初開,著了魔一樣,完全忘了初衷,只要天一亮就出院子下地走,在花園里等著姜平然來。可每次見了人,又不知如何開口,說些什么。想問問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每次見著姜平然含糊應道,這問題他就漸漸拋卻腦后了。
每日見到姜平然她都穿著簡單的衣裙,頭上沒有任何發飾,悠閑地擺弄花草或者靠在躺椅下看書,偶爾還會在樹下小憩。她在他面前,隨意自然,沒有絲毫拘謹之感,和她在一起相處的日子輕快易過,尤其是面對她清淡的笑容,讓人不由自主的吸引并且沉浸。她那樣自然脫俗,不食人間煙火,嚴景真的懷疑,她是天上掉落的仙女。
盡管每日都是些小事,可卻讓久違悠閑之感的嚴景心中舒坦極了。
越接觸,嚴景發現自己就越欲罷不能,她的一顰一笑深深刻在腦海,當初只是為她外貌和氣質所吸引,如今不知是為何所,一顆心仿若陷在她身上。而他這些天居然在這莫名的溫馨和諧中忘記開口問她的姓名,每日看見他,她都會展顏一笑,倒杯熱茶或者遞給他一些自己做的糕點,再擺上兩本書,和他說上幾句話,道些古怪奇談,又或者是兩人一起捧著書相對而坐,就這樣度過一個午后。而他靜靜看著她半日,心里便無比滿足。
田德西見嚴景“癥狀”一天比一天嚴重,忍不住勸起自家小姐。“小姐,您收斂點吧,你看你把人家迷得都快走不動道了。”
嚴景待在這近一月了,傷幾乎痊愈,可瞧他天天往花園跑的勤快樣,恐怕是不想走了。
聞言,于楠抬頭看了姜平然一眼,抿唇一笑,繼續搗騰手里的藥。
姜平然繼續悠閑地翻著手里才子佳人的話本,嘴角噙著一絲笑。這在深山日子過得久了,許久沒有樂子,加上難得碰上這么一個俊后生,她就生出了幾分逗弄的心思。有這么一個單純安靜又養眼的后生天天陪著看書,也是不錯的。
“過兩日他就走了,無礙的。”
田德西瞧見自家小姐這副老不正經的樣兒,心中嘆息一聲:可憐這小兄弟了。
情不知所起的嚴景對那位仙女姐姐越發沉迷,暗中決定,把的蟠龍玉佩送給她,留作定情信物。
想到第二日要表白,嚴景就興奮緊張得整夜難寐。
田德西看著嚴景這一天天恍恍惚惚,對姜平然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不由嘆息。
來到姜平然的房間,她正在擺弄詠梅瓶的桃花。
“小姐打算讓嚴景待到何時?”他看她逗著人家,歡樂得完全不能自拔,估計都不記得這事了。
姜平然:“今晚。”
田德西小小的驚訝:“……今晚?”這么快?
姜平然點點頭:“這傷養的都差不多了,你待會收拾一下,等他用藥睡著后,和常凡連夜送他到渝州城。”
他還以為她會舍不得呢。
田德西默默為嚴景可憐一把。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啊。
姜平然從腰間扯下用舊的香包遞給田德西。“走之前放進他包袱里。”
田德西:“小姐你還要留一物給人做念想?”
姜平然抬起狡黠的雙眼。“是呀。”
田德西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可憐的孩子呦。
田德西不知道,這個荷包里,還放了一枚可以決定這個少年人生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