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金
鄭應天剛走沒多久,嘮叨的毛病又犯了。“你說你在海邊待得挺好,實在不行還能待在徐州,非得跑到京城去。京城有什么好?亂糟糟的一群人勾心斗角,哪有待在江湖舒服?”
姜平然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故地重游。”
鄭應天顯然不滿意姜平然的答案。“什么故地重游,我還不知道你?除了無人山和徐州,一個地方你絕不會再去第二次,你忘了你當年是怎么在京城出風頭了?多少人看著盯著,你還不躲著點!”說著說著到后面就罵咧咧了。
鄭應天是個急脾氣,有什么話不吐不快,當著自己人的面,就管不住嘴了。
于楠和田德西好奇地看著姜平然,都想知道姜平然在京城出了什么風頭?按照姜平然這個性格,這肯定不是一般的風頭啊!
姜平然回頭橫了鄭應天一眼,他立馬乖乖閉嘴。
于楠:我說師傅啊,你回回愛對著干,可每次小姐一瞪眼你就畏縮了,你的膽量呢?你的氣魄呢?!
姜平然顯然不想在她當年出風頭的事上多細說。“小金具體的位置在哪?”
一說到小金,田德西和于楠的臉色都變一變,莫名地覺得,這小金絕不是什么好物,昨夜鄭應天提到小金臉上還僵了一下,今日重提,他立馬閉了嘴,沒有剛才的放肆。“翻過這座山,山東邊有個山洞,那就是了。”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在姜平然面前畏畏縮縮,那模樣,說不出的滑稽。
姜平然點了點頭,繼續出發。
于楠和田德西對視一眼,心中莫名打鼓。
藥王谷的后山樹林里,因地處陰暗潮濕處,多生毒物,同樣也多生奇花異草。藥王谷圍山而建,大多草藥毒蟲蛇鼠都在后山取,不過也很少藥王谷弟子敢深入其內。姜平然要去的地方,幾乎是樹林深處了。
姜平然一行人佩戴著驅蟲的藥包,一路上又時不時撒點雄黃粉和艾葉粉驅蛇,抄了近路,廢了一番周折,終于在夜深時分到達了鄭應天所說的那個洞。
此時樹林里傳來各種動物蟲類的聲音,周圍漆黑一片,一點點清冷的月光鋪設而下,看不清前方是樹影還是人影,一種寒意莫名地從心頭涌上。燈籠照亮前方的只有于楠手上的一個油皮燈籠,此時鄭應天也有點慌。黑夜,是樹林最危險的時候。
田德西有點心戚戚的,拽著鄭應天的衣袖。“谷主,我們不會有什么事吧……”他以前也來過,但那是白天啊!
“我怎么知道!”鄭應天難得放低了聲音。心想,這老妖怪再不找著,他們今晚沒準就玩完再這深山老林里。
于楠膽子要更加小點,哪怕作為藥王谷弟子,她也從來沒晚上進過山啊。“師傅,到底小姐要找什么啊……小金是誰?”到了現在她還不至于蠢到認為小金是個人,躲在這深山毒障林里隱居。
鄭應天壓低了聲音。“你小點聲。這是老妖怪養的玩意,這東西邪乎得緊,你們都給我小心點。”聽到一代宗主都這么說,兩人更加小心了,這小姐都不是常人,可想而知她養的東西也不是尋常東西,可能讓鄭應天都如此害怕,田德西也忍不住發慌。
走在前頭的姜平然沒有找到鄭應天說的洞口,大概感應了下方位。拿出一個口哨,對嘴邊一吹,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傳出來。他們三人頓時一凜。
隔了一小會兒,樹林里忽然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而且越靠越近,越來越清晰。三人越挨越緊,一顆心瞬間被提了上來。
就在聲音越靠越近,于楠忍不住大叫出聲的時候,田德西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他聽覺敏銳,知道有什么東西靠近他們,于楠這一嗓子叫出來,就真的壞事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現顯出來,那是一個立起來的蛇身啊!綠油油的豎瞳,黑金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陰冷的光。
于楠雙腿已經在都篩子了,田德西看似鎮定,可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他的內心。鄭應天忍不住吞咽,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那么大呢!
于楠驚恐地睜大了眼。那個蛇身,那個蛇身,有七尺高啊!那腰身少說有三尺呢!!!
“小金,你還好嗎?”忽然,一陣溫柔的聲音,緩解了這壓抑的氣氛,姜平然伸出一只手,想要撫摸它,詭異的是,這蛇竟伸出頭,乖順地將頭蹭著姜平然的手心下。要知道,從它立起的高度,這蛇至少有三丈長啊!看到蛇在她溫柔的撫摸下,乖巧得普通一只寵物,三人嘴角直抽,驚駭不已。
在一個潮濕的洞里,田德西三人在靠近出口的洞壁生了堆火,三人看似在烤火,余光都不由自主的撇向洞里,那一副充滿野性又妖艷的畫面。
姜平然幾乎整個身體都被蛇身捆住,一個相當于狼頭大的蛇頭正安靜地躺在她的懷中,微微扭動的蛇身有種隨時要把懷中人揉碎的感覺。他們三人都是習武之人,借著9微弱的火光,看清了那結實的肌肉看似將姜平然捆得很緊,卻不傷及自身。姜平然安靜地撫摸著小金的額頭,手上傳來的絲絲涼意不知為何,讓她近乎空虛的心,莫名得到一絲滿足。她的目光不知望向何方,手上的動作不停,周身上下帶著股淡淡的憂傷,詭異又意外和諧的美。田德西和于楠從未見過如此神情的姜平然,她的眼中多了層深意,令人看不透卻越發著迷。
田德西忍不住問:“谷主,這個……”他意有所指,小姐何時養了那么大的蛇?不對不對,真的有蛇能長那么大嗎?!
鄭應天看著一人一蛇,眼中多了一抹忌憚。低聲道:“你以為我為何怕那老妖怪,還不是她養了那么大一個寵物!”顯然是害怕打擾到一人一蛇的安寧。
于楠心有余悸:“這還叫寵物?”
鄭應天解釋來龍去脈:“這蛇大概上百年前就被老妖怪收養了,是少有的異獸了。這蛇出生時也就兩尺長左右,通體金黃,漂亮得不得了,不過每過百年就蛻一次皮,身形會縮小一分,鱗片也會黑上一分,靈智也高上一分,連蛻九次,靈智如同九歲孩童時方止。”
于楠的反應還好些,藥王谷的古籍里講過很多奇花異獸,盡管覺得神奇,但已覺不怪了。田德西雙目微瞪,顯然是驚訝得難以附加。“真有這樣的異獸?”他知世上多有靈物,從未聽過這樣神奇的。
鄭應天鄙視地看他一眼,顯然是為他的孤陋寡聞感到可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眼前伺候的這一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田德西隱晦地看了一眼前方被蛇纏繞的美人,一縷徹骨的寒意從尾骨由下而上蔓延。不知是為姜平然的來歷,還是為她的能力。
于楠問:“師傅,看……它身上鱗片的色澤,這,不止百年了吧?”
鄭應天又降低了兩分音量。“那到不是,老妖怪喂了很多天材地寶,助它化劫罷了。這異獸每次蛻皮很兇險的。”
于楠和田德西跟姜平然也有十多年了,還從未知她有一只這樣的寵物。往日對姜平然的了解簡直是皮毛。
于楠吞了吞口水,“好,好,好厲害……”田德西難得不反駁她。
洞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姜平然靠在蛇身上,環抱蛇頭,大蛇專注地看著她,似乎對她說了什么,她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好一幅旖旎又充滿野性的美畫!
鄭應天突然回憶起什么,眼中閃過一瞬的沉醉,很快又被火光掩蓋。田德西和于楠緘口不言,一是不想打擾此時難得的氛圍,不過更多的是不敢招惹旁邊那個龐然大物。
夜已漸深,三人鐘抵擋不住一天的勞累和困倦誰去,只有姜平然,雙目未閉。小金身上是涼的,但她卻未感到半點涼意,小金也似乎察覺到,睜開眼,吐著信子感受她的氣息。
姜平然低聲喃語:“你感覺到了?”
小金的身軀動了動以示回應。
從未見過這樣的姜平然,臉色蒼白,雙目帶著一絲淡淡的絕望與無奈,一種無法言表的氣息從她身上不停地散發,像是有什么東西從她身體流逝,讓人忍不住想要抓緊。她那樣凄美,那樣的舉世無雙,可最終都要凋零。
姜平然用手輕輕摸了摸它額頭上的鱗片,用仿佛再說昨日天氣很好的語氣說出一句:“小金,我大限將至。”
此時,小金的眸光前所未有的亮。
姜平然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中仿佛卸下一個包袱,又仿佛是,解脫。小金依戀地用頭蹭了蹭,逗得她一陣陣發癢,嘴角帶著笑意。“很快你又要蛻皮了,你要好好修煉,待在這后山哪也不要去,知道嗎?”
它似是聽懂了,豎瞳亮了亮,蛇身纏繞得更緊了。姜平然微微一笑,靠著它睡去。
天漸漸亮,一縷難得的陽光照射在三人身上。田德西最先醒過來,下意識往里面看。一人一蛇相互依偎著,安靜,溫馨,如果能忽略蛇身的大小更好了。
小金感受到目光,威脅地看了他一眼。
田德西脊背一涼,乖乖裝睡。
等姜平然回到山下的住所,已經是傍晚。四人都風塵仆仆,青梅早就叫人備上了熱水。等大家洗漱好,疲勞地癱在床上時,由衷覺得,果然有人伺候就是好啊!
不知是在山上待太久,還是被嚇的,田德西和于楠第二日起床都蔫蔫的。姜平然第二日也閉門不出。青梅不便多問,只能盡心伺候
她像是感染了風寒,這幾日臉色都有點青白,一連在屋中窩了四日。青梅奇怪,可于楠對此毫不擔心,想必不是什么大病,沒往心里去。她有所不知,姜平然從來不生病,一旦生病絕對是危及性命的大病,哪會像現在臉色青白,身體無力,像得了風寒。鄭應天三人都知道,不過沒有一個多言。被蛇卷著睡了一天,寒氣入體,沒凍死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