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楠的笑容里帶了點冷意。“祁公子有所不知，我養的，可是劇毒的蛇，一旦咬了人，我也沒法子救治。”

　　祁景霖無所謂道：“姑娘都不怕，還將此養作寵物，在下豈會有退懼之意呢。可見姑娘絕非常人，在下真心想交個朋友。”這是死皮賴臉不打算放棄了。

　　于楠可沒那么好的脾氣。“抱歉，祁公子，我不認為能高攀上您這個朋友，還請公子回去吧。”她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想理會，作勢要關門。

　　祁景霖眼疾手快地擋住門框，笑得張狂。“姑娘，你不進去問問你家小姐就拒絕嗎？”眉毛挑了挑，目光瞥向里面。

　　于楠微怒。“不用。”京城多紈绔，這句話誠然不假。

　　“哦？”祁景霖顯然不相信。

　　門口的動靜姜平然聽得一清二楚，不過沒打算開口。左腿一抬，兩條青蛇鉆出。姜平然笑著打了個手勢，兩條蛇會意，扭頭朝于楠方向奔去。

　　“公子，蛇！”眼尖的侍從看到從屋內快速游來的蛇，嚇得失聲尖叫。

　　這下，整個關注三樓的素和齋客人熱鬧了，尤其是三樓的客人，紛紛出來，伸長了脖子想瞟一眼那日嚇走京城一霸蔣俞良的毒蛇和美人。

　　看見那蛇的尖尖腦袋，祁景霖心一跳，后退了一小步。笑容淡了兩分。“這是姑娘養的蛇？好生威風！”是啊，哪有閨閣女子養蛇的。

　　于楠沒有吭聲，左腳輕跺了兩下，兩條青蛇像是明白似的，爬至她的腳邊，順著她的左腳腕爬進了裙底。

　　饒是一眾做過心里準備的看客見狀，心頭一寒。

　　祁景霖繼續往里面瞄，想直接撞上去，又有點擔心于楠會放蛇咬人。他繼續歪纏。“我和你家小姐可是舊相識，姑娘還要攔著？”他已經打聽過了，那日蔣俞良之所以要掀開她的帷幔，指明她是樂清坊的人。要是樂清坊，那他們就是熟人了。

　　于楠冷笑。“即是熟人，怎么帶人硬闖呢？”她挪了挪步子，蛇頭不知何時探出，吐著危險的信子。她目光一冽。“怕不是熟人吧。”

　　祁景霖沒見過那么難纏的侍女，尤其是她養的蛇，是他見過最有靈性的。要不是怕咬，他就連人帶蛇一塊捉了。

　　祁景霖笑笑。“不是熟人，也可以認識嘛。相逢即是有緣，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于楠頭痛，怎么就碰上這么好賴不分的人呢？看他身份比那個蔣俞良還要尊貴，可不是大青二青隨便能嚇唬的。“祁公子，我們主仆無意結交朋友，公子抬愛了。”說完，就要關門。

　　祁景霖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把住門框。笑道：“姑娘姑娘，我就見見你家小姐，你就放我進去吧。”

　　于楠剛要拒絕，屋內的姜平然傳來聲音。“阿楠，讓他進來。”

　　聽到聲音，祁景霖一愣。她不是啞巴呀。

　　于楠不甘心地讓開。“進來吧。”掃了眼他身后的侍從。“你一個人。”

　　他的侍從剛要反駁就被祁景霖摁下。“那是當然。”他進來后，于楠立即關上了門。

　　四個侍從傷心地立在門口。王爺啊，你千萬別出什么事啊……

　　當見到姜平然的那一刻，早有準備的祁景霖還是驚艷了，心中突然有種沁人心扉的溫涼感彌漫開來，那種感覺會讓你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仙女下凡。仿佛上一次見她，是她故意使了法術，讓他看不見她真正的美。

　　姜平然平淡地看他一眼，并沒有起來行禮，而是隨手一招。“王爺，坐吧。”

　　于楠聽到王爺二字，心中的煩躁感強壓了壓，上前斟了杯茶。

　　祁景霖覺得自己被魔力驅使，就這么在姜平然面前坐下。“我，我……”“我”了半天，反倒忘記說什么了。

　　于楠暗笑，虧得剛才在門口那么伶俐。

　　“王爺找我有事嗎？”姜平然平靜的聲音響起。

　　祁景霖呆愣了一瞬回神。“敢問，姑娘芳名？”雙目亮光乍現，愛慕不減。她當真是他見過最與眾不同的女子。

　　姜平然對這種目光司空見慣，毫不拘束地坐著。而于楠是等著看熱鬧，嘴角微微翹起，哎呦喂，又一個上鉤的。

　　那是，她家小姐那張臉，還有那氣質，就沒不上鉤的！

　　姜平然溫和地回答。“打聽這個做什么？”

　　祁景霖難得小臉一紅，結結巴巴。“姑娘，姑娘，長得實在好看。”

　　于楠偷笑。姜平然也笑了，笑得很美。“謝謝。王爺也長得很英俊。”

　　頭一次被姑娘這么直白地夸，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姑娘過獎了。”向來口齒伶俐的他，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了。他腦中靈光一閃，問道：“姑娘，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呢。”想到初見時她故意裝啞巴他尷尬一笑。“上次，在樂清坊的事，是我唐突了姑娘。”

　　姜平然輕輕搖頭。“不干王爺的事。”輕飄飄就把話題略過了。

　　他們閑聊了幾句，大多數是祁景霖問，姜平然答，在姜平然刻意引導下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比如看書，比如茶點。于楠全程看著，心中好笑，這傻小子，沒問到一句實話。等姜平然要起身告辭時，祁景霖才猛然想起還未問出人家名字。

　　“姑娘。”

　　走到門口的姜平然和于楠停住，轉身看他。“怎么了？”

　　祁景霖害羞地紅了臉。“姑娘，還未告訴我，你叫什么。”

　　于楠看著姜平然，等她說話。這次她突然沒有隱瞞地說了一句。“我叫平然。平順安然的平然。”傾城一笑，帶上帷帽，隔絕了他的視線，推門而出。

　　一打開門，焦急等待的侍從看見于楠兩人一愣，下意識退后一步。

　　于楠見他們怕成那樣，好笑道：“放心吧，你家公子不會有事的。”

　　侍從松了口氣，立即沖進屋內，發現祁景霖傻愣愣地站在窗前。嘴中默念兩個字。“平然，平然……”

　　在暗中觀察這一切的小侍從，腳步輕快地出了素和齋，轉到了少有人注意的角落里。

　　“回世子，那兩人已經出來了，但誠郡王還在。”

　　蔣俞良聽到這個消息，眸光暗了暗。“你繼續去打聽。”

　　小侍從領命。“是。”

　　等他一轉身，蔣俞良臉上便露出了陰暗的一面。自從上次被兩人戲弄后他心中一直不甘，暗中調查兩人，可不知她們使了什么手段，家世背景什么都沒查到，就連跟蹤人半路中也會被人打暈，不知她們去向。上次她只顧著看她們兩人了，那個和她們隨行的婦人和侍女沒有多注意，后來終于得知她們是安平伯府的人。

　　如今安平伯府可是新貴，在皇帝心中分量不輕，與榮恩伯府一文一武壓制，他輕易動手不得，只好等她們出門時動手，一得到她們出門的消息便趕來了，結果好巧不巧遇到了誠郡王，依誠郡王對那女子的興趣絕不會袖手旁觀。蔣俞良只好帶著人暗中盯著，若是讓她們落在他手里，絕對讓她們生不如死！

　　一想到如此，他的雙目中蒙上了一層煞人的厲色。

　　姜平然吃的舒心，于楠看戲看得開心。兩人歡快地走到柜臺前結賬。于楠：“掌柜的，多少錢？”

　　今天因她們賺了不少的掌柜的連忙擺手。“不不不，不用錢了，就當我請二位姑娘了。”更多還是害怕。

　　于楠笑了。“掌柜的，我們以后還會再來，你這樣做生意可是要虧本的。”說著，一塊十兩金元寶放在了柜臺上。

　　姜平然上前一步，清淡溫和的聲音響起。“前些日子是我們不周到，不過那日實屬無奈。請掌柜的放心，以后再來，我們絕不會放蛇了。”

　　于楠聞言，笑著朝著掌柜的點頭。至于帶不帶，看心情。

　　掌柜的聞言，臉上的笑容浮現。只要不放蛇嚇壞客人，什么都好說。尤其是看在美人的份上。“謝謝兩位姑娘了。改日姑娘再來，我給你們留個上好的雅間。”

　　于楠：“多謝掌柜的了。”

　　兩人準備離開，樓上便傳來祁景霖的聲音。“兩位姑娘留步。”然后是他匆匆而來的身影。“在下不知有沒有那個榮幸做一回護花使者，送兩位姑娘一程？”

　　于楠忍俊不禁。望著他期待的臉，姜平然點點頭。

　　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三人都上了馬車。

　　祁景霖問：“平然姑娘住哪？”來時，她們沒有坐安平伯府的馬車，故有此一問。

　　于楠笑開懷。這就是他相送的目的吧。

　　姜平然摘下了帷帽，微微笑。“安平伯府。”

　　于楠看她一眼。

　　祁景霖雙目澄亮。“平然姑娘是安平伯的女兒？”

　　于楠笑了。姜平然也笑了。“不是。”

　　祁景霖想到另一種可能，脫口而出。“平然姑娘，是安平伯府的妾侍？”據他所知，安平伯和原安平侯，都早已娶妻，以平然姑娘這個年紀自然不可能了。想到他原來在樂清坊看到她，沒準帶她離開的人就是安平伯，而她已委身于他。一想到這個，祁景霖目光黯淡幾分，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該讓她離去。他內心急切想知姜平然是否有婚約，沒注意自己的口無遮攔。

　　姜平然答：“也不是。”

　　祁景霖一愣。“那……”還未等他說完，于楠插一句。“王爺審問犯人呢。”語氣十分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