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的藍色之下,包裹著一個永恒世界,整個世界沉寂在一個漫長的夢境之中。
這里有各種各樣的生物,從微小的爬蟲,到高智慧的人,大海山脈,高原湖泊……
夢里的一切都是風所接觸過的,在夢境之中投射出來,當然,也包括了科技文明的種種。
貨車一路不停,從午后,直到日暮,在趕了一段夜路之后,才停在一處村莊外。
“今天就到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繼續上路。”胡子男停好車,摸索出一根煙,點燃。
風下了車,外面是黑夜,是冷冽的黑夜,夜空之中,夾著著些許微弱的星光。
但只有風知道,那并不是星光,只是某種可有可無的點綴,來疏解這黑夜給人帶來的壓抑。
真正的夜空,充斥著毀滅,布滿星體塵埃,文明的碎片,甚至還有一些不曾化塵的生靈尸骸。
這時,胡子男走了過來,一把拍著風的肩膀,道:“那個……兄弟,順路可以帶你,這路上的食宿,你還是自己解決下,OK不?”
“好的,感謝。”風點頭。
胡子男夾著煙的手指,指向了一處煙火之地,道:“那是一家旅館,一晚上五十塊,我跑這段路,基本上都住那家,就是不知道今天還有沒有多余的客房。”
“無妨,有則有,沒有就沒有了吧。”
“嘿,這可不一樣,你別看這里白天熱乎乎的,一到了晚上,那可是滴水成冰,冷得不得了。”胡子男說完,踩滅了煙蒂,搓著手,招呼自己的妹妹,走向了旅店。
風看了看這夜。
這也并不是夜,而是夢境世界的底色,因為這個世界是源自某些真實的世界,但又不完全是,類似于幽冥,乃是參演世界,以道推動并運行的世界。
白天,只是這個夢境世界的一種延續,或者說界隔。
生靈通常在睡一覺之后,就會觀測到天明,而在夢境之中,睡一覺,也并不是睡一覺,而是夢道演變的一個暫停,信息的處理,白天,則是這些處理之后信息的一種表達。
這很好,脫離了夢境亙古不變的陰暗色調,賦予了其更多的變數,從而在更多的層面對夢完成解析與演變。
風走進了旅店,迎面撲來的是溫暖的氣息,這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在很多年都未有過如此溫暖的感受。
自從宇宙走向毀滅以來,無論是現實,還是自己的夢境,都充滿了悲涼,遍布著生離死別。
風看了一眼旅店內,有幾座夜宵,三三兩兩的客人,喝著燒酒,吃著烤羊羔,談些趣事。
角落的桌子,有個面容黝黑的僧人,一看便是飽經風霜的苦修者,他正閉目盤著佛珠,嘴唇微微動,是在念著經文。
“小哥,吃飯還是住店?”侍者上來問道。
“都需要。”風說。
說完,風徑直走向了僧人的那張桌子,然后坐了下來。
“菜單,你看下,需要點什么。”侍者遞過菜單,說道。
風看了一眼:“來杯茶即可。”
“唔?就這?我們家的烤羊不錯,遠近聞名,小哥要不要試試呢?”侍者努力推薦道。
茶水,可沒什么賺頭。
“茶,即可。”風重新說了一遍。
侍者這次愣了那么一下,這三個字仿佛和剛才的話完全不一樣了,自己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好的。”
侍者說完,趕緊離開,這時,僧人也睜開了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拼桌的人。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僧人問道。
“未曾。”風搖頭。
風有些微微的詫異,他有這樣的念頭,說明他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夢境世界中的人,而是對于自我,有了一些不一樣認知道人。
其實這所有的人,都是風,如果他們完全看清了自我,那便會發現,自己是風,是在這個夢境世界中,演變的風。
僧人看到風,便覺得熟悉,他也不知道這種熟悉從何而來,其實便是從本能而來。
這應該是風所理解的佛道“阿賴耶”在這個世界,在某些生靈身上,隱含地表達了出來。
讓這個僧人發掘了自身潛在的智慧,看到或者感受到了一些真相。
少時,茶送了過來。
風給僧人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問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仿佛昨日。”僧人回答。
風笑了,是這樣的,仿佛昨日。
若問今天是什么樣的感覺,那便是“仿佛昨日”。
這種熟悉感,渾然天成,根本不需要意識的參與,只要身在其中,便能感受。
風端起茶,輕輕聞了一下,卻皺起了眉頭,他聞到一股異香,不是茶,也不是周圍客桌上的酒菜,而是從周圍的空氣之中傳來的異香。
“哐!”
門被推開,門口站在一個高挑美顏的女子,她穿著長裙,踩著皮靴,一頭長發宛如瀑布般垂落,徐徐延展而來的眼神之中,飄蕩著紙醉金迷般的魅惑。
“喲,哪里來的大美人,過來坐坐,大哥請你喝酒!”一個微醺草原漢子眼睛發亮,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喊道。
風看了一眼,確實是個美人,但她絕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因為自己察覺不到她的演變。
她來自何方,要去往何處,自己全然不知。
她,非夢中人!
風暗暗警覺了起來,自己強行讓毀滅之主入夢,可以已經引起了它的注意,縱然這是毀滅禁區,永恒世界,但它可以依然有方法可以滲透進來!
“呵呵……”
美女笑了一聲,足下的靴子“沓沓”地踩著步伐,走近了旅店。
她走到漢子身邊,端起一碗酒,一口直接干完,一滴不剩。
“妹子,好酒量!”漢子微微一愣,隨機伸出大拇指贊道。
女子拭去嘴邊的酒漬,盯著風,揚聲道:“大夢千秋,不省人生一場醉,你只喝茶怎么能體會這其中的美妙呢?”
風的自我必須在夢境保持清晰,他不能沉睡,不能迷失,否則整個夢境世界就可能發生嚴重的混亂,小至戰爭,大至夢境破碎,眾生迷亂,牽連自身。
所以,他拒絕喝酒,只因他不能迷失自我。
漢子一聽,拊掌大喊:“說得好,來,再來一碗!”
漢子提起酒瓶,就要給女子倒上,但女子一把奪過酒瓶,“啪”一聲,砸在地上。
漢子一看,這便不樂意了,怒道:“妹子,這好好的……壞我酒做甚?”
女子輕蔑一笑,一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在眾人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一個二百多斤的漢子被一個女子一只手提了起來。
她邪魅笑道:“好酒不常用,好夢不常在!”
“咔嚓!”
漢子被扭斷了脖子,四肢胡亂撲騰了幾下,便氣絕身亡。
風此刻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手環,便知道她是誰了。
她是味之畋的老板,三宮,弘法紀元的生靈,修味之道。
她手上帶著的,正是自己當年鍛造的彼岸花環。
“殺人啦,殺人啦!”店中眾人一看,急忙逃竄,口中大喊起來。也有其他的人遠遠躲開,卻又伸出半個腦袋,想看看接下來會怎樣。
只有風和僧人,不曾有過絲毫的動作,淡然地看著這一切。
“毀滅之主不敢來,所以讓你來。”風說道。
三宮笑了:“呵呵,想不到堂堂君王,卻寧愿茍活在夢中,塑造一場虛假的繁華世界,而不敢去面對現實。”
“現實?現實是什么?”風慢條斯理地喝著茶,隨口問道。
“現實么……現實就是你所守護的一切,都將煙消云散,而你,也將失去存在的意義。”
風停了,搖頭。
“不要用毀滅之主所期待的來形容現在,只要我還在,這一切就永遠只是可能,所以,你才會來到這里,不是么?”
“是的,所以,你將會被從這夢中,趕出去。”三宮道。
“哦?”
三宮:“很快,這個世界所有的生靈都將死亡,而你的夢境演化,也將就此終結,這里,再也不是你可以躲避現實的盔甲。”
三宮說著伸出四根手指,道:“戰爭,瘟疫,饑荒,死亡!”
風聽到這里不得不露出了凝重的眼神,如果這個世界的人都死了,也就是夢境的演變中止了,那么這個夢境也會隨之破碎。
到時候,真的會和三宮所說的一樣,自己無法再逃避現在,必須直面毀滅之主。
很快,周圍傳來了人們咳嗽的聲音,瘟疫隨著三宮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傳播。
而在另外的地方,戰爭天使出現在世間,隨即有人挑起大國之間的戰爭,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釋放著毀滅性的力量。
天災出現在世間,大地震動,地震頻發,洪水干旱,寒流風暴……世界的各種生存物資被飛速地消耗而得不到補充,饑荒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