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歲月之前。
有一個走出了一條完美大道的生靈,他屹立生命的頂點,他可以為所欲為,可以縱橫宇宙,可以主宰沉浮。
但就是這個一個無上的生命,仍然有著一些難以超脫的枷鎖,在他生命之中,依然有某些不可觸及的夢想。
在他的大道之中,遺留下了種子,盛開出鮮艷的花,展現在輪回的路上,被稱為彼岸花。
在他心中,總有一個無法企及的彼岸,在那里,生命將會實現終極的超脫,此生一切疑惑都將釋懷,生命本質,再度升華!
或許就是他,定義了宇宙九級生命體系,只有站在最高點,才能知道這條生命路途的漫長過程。
毀滅之主此刻見到了彼岸花,他亙古不變的內心,陡然間就翻起了波瀾,他迷離了,在彼岸花發出夢幻光華中,眼神已經不復往昔的陰暗。
恍惚間,他看到了一個生靈,盤坐在重重疊影之間,它們如此快速地改變,閃過,只有那個生靈,巍然不動。
“是你嗎?”
毀滅之主問道,他向靠近過去,卻發現自己和那個人之間,隔著無盡的疊影,要相見,就仿佛要穿越過最擁擠的人海。
“不,你已經死了,永遠死了,你不是真的!”毀滅之主突然覺醒了一般,不自覺地向后退去,但當他回頭,卻發現身后是萬丈深淵。
他是毀滅化身,從不畏懼深淵,只是此刻,那空洞的深淵,仿佛曾經自己的眼睛般凝視過來,那種隱晦的渴望,那種無聲的肅穆,那越發深沉的凝重,卻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難以喘息,渾身冰涼。
“你看到了什么?”忽然,毀滅之主的背后傳來一個聲音。
他悚然回頭,竟發現無盡疊影之外的那個生靈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努力向看清這個陌生人,卻怎么也分辨不清他臉角的輪廓,更看不清他的眼睛,感受不到他的眼神。
“是你嗎?”
當毀滅之主這句話出口,那個生靈卻再次出現在無盡的疊影之后,他遠離自己,隔著最遙遠的人海。
回頭!
依然是深淵的凝視,扼住了咽喉。
“我怎么了?”毀滅之主看著自己的雙手,那已經不再是一雙可以毀滅一切,終結萬事萬物的手,而是一雙雙平凡的手。
“你怎么了?”
像是回聲一般,那個聲音在毀滅之主的耳畔響起。
回頭。
模糊的他,又如此親近,觸手可及。
他縱然如此確切地知道,天道之主早已不在,但看到這一幕,他仍然會不由自主地問道:“是你嗎?”
但每當毀滅之主表現出這樣的疑惑,那個人便會離他遙遠無期。
前路是疑惑,后路是深淵,茫茫宇宙,繁華人世,過眼云煙,我該何去何從?
毀滅之主,凝望深淵。
他背后再次傳來了聲音:你在深淵之前,期待著什么?
“我該期待著什么?”毀滅之主問道。
“期待墮入,亦或遠離。”那人回答。
毀滅之主:“墮入如何?遠離又如何?”
那人:“墮入的,是過往,遠離的,是未來。”
毀滅之主輕輕一笑:“呵……是這樣子……”
那人又說道:“但墮入,遠離,這一切都不重要,無論向前,還是向后,你都會回到這個地點,這個狀態。”
“真的?”毀滅之主有些不肯相信。
那人道:“這天地間,沒有比這更真的話。”
下一刻,毀滅之主一步埋入了深淵。
那黑暗,那深邃,那肅穆,將他瞬間淹沒,剝離他的了一切,當他茫然地看向那疊影重重之后的生靈,忍不住發出疑問:“是你嗎?”
走向他,卻隔著無盡的人海。
再回頭,卻是滯酷的深淵凝望。
“你看到了什么?”那個聲音響起,就在毀滅之主的耳邊。
他們之間,再度開始那樣的對話,那樣的情景。
每一次毀滅之主踏入深淵,這一切都會重新開始,他陷入了一種無法掙脫的循環之中。
終于,不知道此情此景重復了多少次,毀滅之主一次次落入深淵,看向那個人。
他生出了自覺。
“你看到了什么?”那個人,那個聲音,再次在他的耳畔響起。
他轉身,隔著無盡的人海,重重疊影,看向那個人,他知道了,那并不是某個人,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人,而是自己!
一個真我,在叩問一個迷茫的我。
那深淵,也是自己,凝望過來,宛如曾經自己的眼眸。
世間的一切,將自己的所有都蒙蔽了起來,仿佛人海般,變幻著綽綽的身影,演繹著無數的悲歡離合。
“我看到了我自己!”
這句話一出來,毀滅之主周圍的一切瞬間塌陷了下去,深淵如同迷霧般散盡,人海蒸發不見,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天宮,沉浮與云海之間,釋放著強大的勢道,令人心生無力的渺小。
“吼……”毀滅之主一聲怒吼,震散一切煙云,狂暴的風吹過昆侖,山上無數飛沙走石,冰雪亂舞,頃刻間露出昆侖的本體,那是一座金字塔般雄偉的墳墓,這才是這個永恒之地的真實面目。
昆侖之巔,盤坐一生靈。
他睜開眼睛,俯瞰過來,目光如同初升的驕陽般,令人不能直視。
在這個世界,夢化的極道已經具備了天道的完美圓滿性,同時也將他的勢道推高到了極致。
“君王!你要取代天道,是癡人說夢!”毀滅之主一步沖出,六臂高舉,直取昆侖之巔的生靈。
風伸出一只手,輕輕一拍,“噗”的一聲,氣勢洶洶的毀滅之主便被拍了下去,跌跌撞撞,滾落昆侖。
“你看到了自己,但你是否看清自己?”天地間想起了風的喝問。
但毀滅之主卻無暇去想,去回答這句話。
因為他的心中充斥著這樣的憤怒疑問:為什么,在這個世界,他如此強大?
而我,卻如此弱小?
為什么?
因為這是夢境世界,這里的風是最真實的風,他表現出了所有真實的自我,展現出了強大的生命根本力量。
而毀滅之主,他看不清真正的自己,在不斷的破碎重來中,強行構建了一個自我,雖然掙脫了自我的噩夢循環,卻未能展現自身生命的根本力量。
“看清自己……”毀滅之主重復著這句話,剎然之間,這似乎成了一個要命的問題。
自己究竟是何物?
因何而生,為何而滅,奔波于毀滅的宇宙間,所為者何?
我所欲是否真實存在?
天道沒落的化身?
化身只是化身,并不是我根本!
我不過是宇宙邊緣誕生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生靈,在天道毀滅的力量下,一步步成長為毀滅之主!
這個可怕的問題圍繞著毀滅之主,他無法看清真實的自己,他的三頭六臂,通天法地的九眼都在快速地渙散,天道化身賦予的一切都在碎落。
很快,他就褪去了一切人形,變成了一顆枯死的野草。
泛黃發黑的葉片,宛如脆弱的刀片,腐敗的根須,再也汲取不到任何的能量。
風看到了他的本體,他生命的本源,也明白了他所走的道路。
他淡淡道:天地環宇道入秋,一世凋零葉泛黃,滅萬物得以輪回,改天地而后立新!
一切毀滅,皆因輪回!
天道需要新的開始,萬物需要新的萌芽。
在這株枯草的深處,還隱藏著著最執著的生命力量,無論自己如何枯萎,無論周圍的世界如何毀滅,一旦有一個機會,他便會重新開始萌芽,煥發新的生機。
強大,卻也是可怕的力量,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剝奪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