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明白了一些事,他縱身一躍,從對黑暗的凝望,變成了投入純粹的黑暗中。
這并不需要莫大的勇氣,而是對于生命所擁有的曾經,堅信不疑。
往昔的所有生靈都被磨礪成了沙,來到了這里,沉積在這里,并不是偶然,穿過這片無盡的黑暗汪洋,必然就是這條灰色痕跡的另一頭。
感覺很奇妙,黑暗將他包圍著,宛如重歸母體的胎盤般,只是沒有溫暖。
風緊握著手心的石頭,努力向前游去,任憑那黑暗沖刷著自己的身軀,慢慢的,他越游越遠,越游越遠……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游了多遠。
漸漸的,他的身軀開始發生著改變,他的皮膚被黑暗寖蝕著,脫掉一層,又一層,他的骨骼也在龐大的壓力下,變形,扭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被這片黑暗汪洋剝離人類的形態,打回低級的生命形態。
這就是宇宙本身的可怕力量。
他的身軀被拉長,逐漸變成了一條爬行動物,然后又被改變,最后變成了一條大魚。
大魚口中含著那顆石頭,在風暴之中,扭動著尾巴,拖著血淋淋的軀體,穿過一重重的滔天巨浪,沖向前方。
他仿佛是在經歷著宇宙中生命奮斗生存史的倒敘,從最強大到最卑微,從縱橫宇宙,到步履維艱,從夢想著征服宇宙,到為了生存而拼盡全力。
大魚,是多么的疲倦,液體的黑暗從他的口中涌入,穿過魚腮,然后貼著身軀流過。
那種痛苦的滋味,就像是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是在與整個宇宙為敵。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魚游在水里,并不會快樂,而是它們根本咽不下這無邊的黑暗,離不開這片浩瀚的牢籠,永囚在宇宙的宏大法則之下。
生靈的崛起之路充滿了多少的豪情,生靈的退化之路便充滿多少悲歡離合。
風跳不出去,他只能接受,只能在每一次殘酷的呼吸之后,緊咬牙關,奮力向前。
一條大魚,在幾乎瘋狂的海浪中,在極寒的黑暗侵蝕下,游啊游,游啊游……
他吞吐著黑暗,不知道自己會在那一刻力竭,也許就在下一刻,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拼盡一身的修為,去完成這段黑暗的旅程,因為除了自己,這片宇宙之中,沒有其他人可以走過這段路,而自己必須走出這段路,將這條路延伸到生命可以企及的最遠處。
大魚的速度已經變得很慢,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依然在逆著浪潮前行,而不是在原地徘徊。
他感受到了此生的最疲倦,連擺動魚鰭,都需要醞釀積蓄很久的力量。
但他帶在身上的夢,讓他知道,自己要游出去,從這無盡的黑暗中超脫出去,才能去實現一個完整的夢。
終于,他在不經意間發現,這片黑暗汪洋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它不再是透著那種暗無天日的黑暗,而是有了一些薄薄的透光度。
從口中涌入的海水似乎也不在那么凄涼冷冽,而是有了一絲水的味道。
大魚的精神為之一震,他魚躍而起,跳出海面,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遙遠的地平線,那里,有微弱的光,沿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輕輕鋪過來。
“彼岸!”
撲通一聲。
大魚落入了海中,他似乎看到了遠方的彼岸,那是曾經星河的那頭。
他的疲倦的內心終于得到了一絲安慰,一切痛苦,一切消磨,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在拼盡全力的奮斗之后,他看到了彼岸世界的微光。
這里的風已經變得沉默,這里的海,已經也漸漸褪去了黑暗的色彩,大魚游動的速度重新快了起來,他貼著海面,扭動著身軀,沖向前方。
雖然,這同樣也是一段漫長的道路,但卻充滿了不一樣的氣息。
而在游動的過程之中,他的身體也在進化,從魚類進化到爬行類,從爬行類進化到飛禽類,從飛禽進化到哺乳類,從哺乳類,進化到了靈長類……
當風徹底看清那海岸,他停了下來,喘著急促而激動的呼吸,身上沾滿了滴落下的海水,他站在近海之中,露出半截身軀,看向這個彼岸世界。
是彼岸世界。
當這個宇宙的一切都在改變的時候,這個世界卻如此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昆侖就在這個世界最矚目的地方,風看見這座山,就知道彼岸世界,還是曾經的彼岸世界。
風也理解了這個世界,這是一個被放在宇宙輪回路口的世界,它是從某個世界復刻而來,而其復刻的,就是生生之地,無極世界。
它之所以呈現出永恒的禁止,那是因為,它不是真實的世界,是一個取之于眾生夢與理想的世界,這是一方夢道化的世界!
風一步步踏上這片世界,環顧這蒼茫與遼闊,凝望那遠方的昆侖。
他很久之后才明白,終于明白,何為彼岸世界。
夢想之中,生命超脫的地方,實現一切,理解一切,沒有煩惱,大徹大悟之地。
這是一個理想化的世界,自己在穿過宇宙灰色痕跡的時候,在夢道化下,自身的道影響到了宇宙,在這里演化出了一個理想化的世界。
如果沒有演化出這個世界,風現在應該還在那條灰色的痕跡之中,或者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是在那條痕跡之中。
“原來是這樣的!”風在明白這個事實的時候,他也突然警覺起來。
既然這是一個夢道化演變出來的世界,那么定然還有另外一股力量隱藏在其中,因為大宇宙從來不會如此輕易被人改變,被人留下痕跡。
果然,在下一刻。
大地震動,一聲惡魔咆哮響徹彼岸世界,如九天邪雷般,滾滾而來。
“毀滅的化身,抹掉一切的力量!”
風知道那是什么。
在昆侖之巔,一尊巨大的惡魔緩緩站起,他手中握著那柄千瘡百孔的魔劍,閃爍著魔眼般紅芒。
他要毀滅這片不該存在的世界。
但風,絕不會同意。
他揚起拳頭,隔著幾百萬里,一拳,轟了出去,勢道貫穿,極道加持,夢幻般帝拳奧義。
“轟!”
這一拳的力量與法則,足以擊碎半個宇宙內,是八級生靈的瘋狂而全力的一擊,轟擊在了惡魔的心口。
惡魔的胸口瞬間塌陷了下去,滾落下昆侖。
風大步而去,瞬間三十萬里,在昆侖的風中,立身山巔,長發飛揚,他看向山下的惡魔,發出天音怒吼:“滾出我的世界!”
惡魔抬頭看來,眼神之中充滿了血色飛揚的暴怒,他露出那鋒利的獠牙,喉嚨中發出怒嘯,提劍飛奔而來。
風一拳轟了下去。
“砰!”
拳重重砸在魔劍之上,劍音震顫時,似鬼泣哀鳴,似魔語沉呤,魔氣蕩漾著,無限飛濺四方。
他就是在那段彼岸輪回之中的滅世惡魔,蕩平六道,屠滅昆侖,持劍與王戰。
他是宇宙抹殺力量與法則的化身,與毀滅之主有種某種共性,厭惡關于生命的一切。
“這個世界根本不該存在,這片宇宙中,沒有它的位置。”惡魔手中的劍爆發出可怕的力量,頂著風的拳頭,攢射出各種怪異的光芒。
風感受到了強大的侵蝕力量,宛如無限漫長的時間被壓縮在了一起,剝離,消解,破滅……將他的拳頭攪的皮肉紛飛。
“這條路上,我說有,便有!”他重新塑造了一座座永恒坐標,指引著自己走到了這里,這一回,他不僅僅是在走路,而且也是在開辟道路,強大的勢道已經貫穿至此,沒有退路可言。
他掌心雷動,勢沖頭頂,夢道化的力量縈繞全身,精神至高浮出天靈,在飛鳥帝符悠揚的鳴叫聲中,化作了一夢幻帝劍。
那近乎透明無暇的長劍,是夢幻的顏色,照亮了這片理想化的世界,他一劍斬落,那便是媲美天道的恐怖力量,便將魔劍擊飛萬丈,法則紛飛。
“嗷……”惡魔長嘯,提著魔劍一躍而出,再度殺到。
夢幻帝劍與魔劍很快就重新撞擊在一起。
這是一場存在與不該存在的較量,是生靈的意志與宇宙自身法則的正面碰撞。
在這宇宙輪回的路口,無限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