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燈短光殘。
任何一點光,都不愿踏足于此。
詭譎的點點冷綠,在這沉悶的空氣中跳躍。
白晝和黑夜,混為一體。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毫無生氣的氛圍。
自從被關進這里,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點點泯滅。
幸好他用一塊小石頭,在墻壁上刻著時間。
這里沒有光,只能靠外面的聲音來辨別日夜。
聽見鳥叫就是一天的開始,只能靠這個再也沒有別的線索。
指腹摩挲著墻壁上深陷的刻痕,他難得說了句話。
“已經…一百天了。”
這已經都不能稱之為人的聲音,沙啞的像頭野獸。
物體叩擊石墻的聲音穿進耳膜,他立馬起身在黑暗摸索著前往聲音的方向。
將耳朵貼到那面墻壁,能聽見很小的聲音。
“里面有人嗎?”
似乎是個年輕的少年,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外人的聲音。
除了送飯菜仆人的聲音,這段時候都沒有任何人來到這里。
他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對方再次問道。
“有人!”
他用盡全力喊出這兩個字,很可惜。
對方并沒有再回應,接下來還是熟悉又令人厭惡的安靜。
明明就差一步,他就可以出去了。
逃出這個地方,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可以找自己的家人團聚,可能自己有個俏皮可愛的妹妹。
也可能自己有個溫潤如玉的兄長,還可能自己有訂娃娃親。
有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在等著他回去…
一通亂麻想了許多,卻還是絕望的閉上了眼。
接下來又過了幾天,他慢慢覺得乏力疲憊。
自己可能撐不下去了,但是并沒有東西可以記下自己的遺愿。
哐當一聲,遞飯菜的窗口打開了。
雖然看不見飯菜的模樣,味覺還是完好的。
夾起一塊,入口綿軟。
酸甜的味道,還有獨特的口感。
憑著殘破的記憶,他想起來這道菜的名字。
西紅柿炒雞蛋?
吃這道菜的時候,竟覺得熟悉。
他緊忙往嘴里又塞了一口白米飯,咀嚼著牙齒咬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居然是一把鑰匙?
雖然很疑惑,但并沒有立刻就去大門那里試。
慢條斯理的將飯吃完,等那個人把盤子端走后。
他不敢立刻去開門,害怕這是一個陷阱。
與冗長的時間較勁,終于鼓起了勇氣。
他邁著步子往門的方向,手里攥著那把鑰匙。
摸了好一陣子,才找到了鎖眼。
接下來他只要用鑰匙打開門,就可以逃出這里。
逃出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但他卻猶豫了。
無法言喻的恐懼,像潮水像他襲來。
動彈不得,渾身發(fā)冷。
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否會是他腦中描繪的那般美好。
也許是戰(zhàn)火紛飛,百姓奔波逃亡。
也許是疾病蔓延,百姓茍延殘喘。
拿著鑰匙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來。
他不敢,他不敢邁出這一步了。
渴望著有人能夠打開這扇門,拯救他。
將他從這無盡的黑暗中,拖出來。
不管是誰,都好。
金屬材質的鑰匙從他的手中落在地上,碰撞出了清脆的響聲。
緊接著,他聽見門外有腳步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后就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
那枚鑰匙也不見了蹤影,他徹底出不去了。
憤怒的將屋內的物什砸了個遍,他不甘心。
他懊惱自己為什么不拿那把鑰匙去開門,只是因為恐懼未知。
而放棄了這個難得的機會,自我掙扎著。
他累了,癱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忽然他看見了一縷金燦燦的光,從鎖眼照進來落在身上。
猶豫片刻伸出手,將那道光接在了掌心。
次日,那個送飯菜的仆人依舊過來了。
這次他沒有拿飯,而且抓住了他的手。
用沙啞的聲音懇求他,對方沒有說話。
也沒有拍開他的手,只是沉默著。
他覺得自己真是天真,明明對方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一次可以離開這里,重要無比的機會。
非但不珍惜,反而還錯過了。
自己還有什么資格,得到第二次機會呢。
所以,他放手了。
放棄了那渺茫的希望,放棄了掙扎。
后面的日子,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每天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他也沒有再去記錄幾天。
已經不打算出去了,還記錄這些時間有什么用呢?
那些刻在墻壁上的劃痕,對他而言。
現在已經成為了他心中,不敢碰觸的刺。
轉機還是來了,那個仆人和之前一樣。
將鑰匙藏在了飯里,這次他眼尖的看見。
那個人的手上,有傷…
他將飯菜吃完,把盤子從窗推了出去。
那個人還在,他無論如何也要見她一面。
他毫不猶豫的將鑰匙,插入鎖眼打開了門。
開門的那一刻,涼風從四面八方涌了進來。
接下來他將迎來一個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