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們教育了女兒幾句，還是把孩子送回給女兒。

　　有了這一次，小桃牽掛上了這個孩子，無論是下地還是打草，每次總是有意無意的路過張劉氏門口，看看這孩子怎樣。

　　有一天，她從院門縫看進去，竟然看到張劉氏試圖勒死孩子，孩子已經被憋的小臉脹得通紅。

　　張劉氏卻不肯松手，嘴里惡狠狠地說：“讓你欺負我，讓你勾引我丈夫，讓你勾引我丈夫。”

　　小桃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又把孩子給搶了出來。

　　這次她把孩子送到了舅舅家，希望他們能給孩子一條生路。

　　可是舅舅家里舅母當家，只給小桃說：“你不要多管閑事了，他娘神經不正常。我們也沒有辦法多養一個孩子。你有辦法，就把孩子接你家去。”

　　小桃還真回家給劉家小嬸提了，可是小嬸憂愁地看著她說：“你兩個兄弟還都沒娶媳婦，你的嫁妝也沒個著落，家里今年冬天的口糧自家都不夠。”

　　小嬸知道小桃考慮不到，她沒有說的是，這是個男孩子，將來是要蓋房娶媳婦分家產的。

　　周圍的人家經常能在半夜夜深人靜時，聽到這孩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和他母親的咒罵聲，毆打聲。

　　有心善的婦人，在半夜里偷偷落淚，白日里看到這孩子，常常的過去給他一碗飯吃，他小小年紀居然知道給他母親喂飯吃。

　　壯壯的舅舅舅母又把他送回了張劉氏身邊。

　　今日小桃想要去堂哥家幫忙，估計幾個月都回不來，估計等她下次回來，孩子的墳前草已經長高了。

　　臨走前想再看看這孩子，沒想到竟然看見張劉氏又在拿針扎孩子的臉，她已經完全把小壯壯當成了臆想中的另外一個人。

　　小桃抱著孩子，坐在地上哭：“哥，你救救這個孩子吧，我去跟你們好好干活，只要你們給這孩子一口吃的，他真的很懂事，才三歲就知道自己有一口吃的，就喂他娘一口。”

　　大牛看看已經三歲的壯壯，他的身形比兩歲多的大寶小寶還要小一圈。

　　其實劉大牛知道在農村這樣受虐待的孩子有很多很多，他看不見也就罷了，這孩子到了跟前，他沒有辦法當看不見。

　　那婦人用一種古怪仇恨的眼光看著劉大牛說：“你又回來了，你不是跟她跑了嗎？你怎么回來了？”

　　劉大牛看這婦人神智已經不清，過去把小桃扶起來，只說：“我們去找里正爺爺。”

　　里正蒼老的眼神掃過劉大牛和小桃，最后停留在小桃懷里的壯壯身上，憐惜地說：“這事兒我早就知道，只是愿意收養這孩子的人家，一直沒找到，這孩子確實可憐，他姥爺家和他舅舅家也都不富裕，不能收養他。”

　　轉身給大牛說：“若你愿意收養它，我立馬把他的戶籍開給你。”

　　劉大牛有些猶豫，這么重大的事情，他沒有給李小紅商量，擔心李小紅會不高興，上次的教訓讓他記憶深刻。

　　但他轉頭看看滿臉血跡、眼睛里充滿恐懼的壯壯，覺得李小紅那么疼愛孩子的人，看到這樣的孩子，一定會伸手幫助的。

　　他把心一橫，說：“里正爺爺，你能給我保證，無論誰來打聽，別把這孩子下落透露給他的家人，不能讓這孩子長大之后，跟別人走了。”

　　里正聞言，放松地笑著說：“這你放心，我對外只說這孩子已經死了，如果你不帶走他，他也活不了幾天，他娘瘋病越來越厲害。他跟這樣的娘，沒個活頭。”

　　里正沒有說的是，張劉氏的父親跟他可是親戚，來求了他好幾回了，讓他想法給外孫找條活路，這幾年年景不好，大家都不好過，他也為難啊！

　　這終于解決了一大難題，里正心里輕快許多。

　　劉大牛坐在牛車上，有些茫然的看著車上的小桃和那個孩子，他明明是來找幫手的，偏偏又找了一個大負擔回去，覺得造化弄人，怎么跟李小紅解釋？

　　劉家小院里，李小紅詫異的看著眼前就像乞丐一樣的小孩，小孩用烏溜溜的大眼睛緊張地盯著她看。

　　小桃口齒伶俐、表達清楚、渲染力強，讓周圍的人隨著她的高興而開心，隨著她的低沉而陰郁，隨著她的哭泣而落淚。

　　劉大牛只訥訥地接了一句：“我看這娃子太可憐，就領回來了，里正同意把他按死亡處理，還給他開了新戶籍。”

　　李媽媽不想理劉大牛，覺得真是個沒頭腦的人，發愁地對李小紅說：“可憐的人哪都是啊，真是可憐的孩子，只是若是作為你的養子來養的話，他將來是有權利繼承家產的，你們想過沒有？家里大寶小寶有的東西他都要有。”

　　李小紅睜著大眼睛看著劉大牛，意思是，你怎么解決呢。劉大牛頓一頓說：“先養著，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李小紅燒了一大鍋開水，要小桃和壯壯清洗一下，換身新衣服，像她這種有潔癖的人，忍受不了別人帶著虱子到她家里來。

　　小桃姑娘很利索，快手快腳的把自己的頭發和衣服都燙了一遍，怕遭人嫌棄。

　　李小紅和小桃共同給壯壯洗澡，看著小壯壯身上那紅的、紫的、青的、黑的各種傷痕，新傷蓋老傷。

　　李小紅不由得落淚了，這也是親媽，怎么下得去手。

　　夜里李小紅擔心壯壯怕生，自己一個人帶三個孩子睡大炕，壯壯瞪著大眼睛，有點恐懼的看著床，他以前的娘在白日里還好，到了夜里就開始折磨他，現在看到了床就覺得恐懼。

　　三歲的孩子正是覺多的時候，小壯壯已經開始失眠。

　　李小紅溫柔的對他說：“大寶小寶睡中間，壯壯是哥哥，睡最里面好不好？”

　　小壯壯用力地點點頭，他巴不得離大人遠一點，這樣會覺得安全些。

　　夜深了，壯壯突然醒了，他睜開大眼睛，轉頭看看陌生的房間。

　　就著爐灶里散發出微弱的火光，他看著李小紅睡得香沉顯得很平靜的面龐。

　　他想下床尿尿，又怕把人驚醒，通常他娘半夜醒來的時候，往往就是一頓暴打。

　　他希望黑夜早點過去，白天能出門就好了，不用擔驚受怕了。

　　小寶哭了，他又尿鋪了。

　　李小紅趕緊抱起小寶，把小寶的褲子換了，把尿墊子墊上，輕輕哄著小寶睡著。

　　李小紅又把大寶抱起來，溫柔地叫醒大寶：“大寶大寶尿尿啊”。

　　壯壯聽著大寶嘩嘩的尿尿聲，覺得自己快憋不住了，他閉著眼睛，生怕被發現醒著。

　　李小紅又把壯壯抱起來，溫柔地：“壯壯壯壯尿尿啊”。

　　壯壯怕挨打，沒想到李小紅輕手輕腳地給他把了尿，給他把被子蓋好。

　　壯壯想起了昨天晚上，家里的炕太高，他想尿尿，爬不下去，尿到鋪上，娘把他提起來，扔到院子里，讓風吹干了才允許他進門。

　　冬天的夜晚好冷、好冷，他最后凍得啥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