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林紫榕家。
與現世的本體相比,這間房子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樣,整片的別墅群里都只剩下斷壁殘垣,所有曾經亮麗過的、輝煌過的建筑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這些建筑也同鄧天炎剛才在路上所看到的那些建筑一樣擁有近乎完美的切痕,因此大致可以判斷那個人曾經是來過這里的。
如此看來,自己所走的方向是對的。可又會是誰?誰會像個惡鬼一樣一路掃蕩而來?難道是學院動用了他不為所知的那些力量么?
鄧天炎走近廢墟,地面上滿是燒焦的建筑殘骸。
火?鄧天炎環顧四周,這里并沒有像駕校那次那樣有成群的天蛾種尸體堆疊,而是像居民建筑那里一樣一個尸體都沒有。
而且......鄧天炎皺眉。
他的腳下傳來木頭碎裂的聲音,他抬起腳,化成焦炭的木板下,露出半本封面是淡黑色的書。
到處都是家具或是其他東西燒焦而成的焦炭,而且都已經沒有再冒煙。也就是說這場大火按理說是已經消散很久了,可即便是明火沒有燒焦這本書,化成焦炭后所產生的余溫也足以讓這本書化為灰燼。
可面前的這本書,卻什么都沒有改變。鄧天炎拍去書上的灰燼。
《人間失格》。
鄧天炎翻了翻這本書,里面的紙質非常的嶄新,像是根本沒有被人翻過一樣。
這里的確發生過一場大火,但是這場火卻連這本書都沒有燒到,這不可能。鄧天炎皺眉。
他繼續翻著那本書,終于,在書的最后一頁發現了一行字。
“來山頂。”
極其強烈的光束劃破了夜空,鄧天炎猛地抬頭。
這仿佛是一道指令,廢墟內的所有殘骸在此刻瞬間復原成建筑,緊接著無數的天蛾種從四處聚集在別墅群的上方。
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人影站在林紫榕家的上方,他揮動手中的長矛,頃刻間,所有的建筑瞬間化成千百萬份的殘骸飄向空中,那些天蛾種咆哮著朝著那個人襲去。
緊接著,所有的殘骸在瞬間化成火焰,盤旋于空中......
那個人慢慢的別過頭。
此刻,在鄧天炎眼里,那個人就像是站在灰燼而成的高塔之上,召喚著不滅之火的惡鬼。
他的眼神之中露出強烈的殺意,讓僅是作為旁觀者的鄧天炎都覺得毛骨悚然。
一瞬后,這片景象便消失了。
廢墟又成廢墟。
鄧天炎丟掉手中的那本書,轉頭跑向峰山。
令鄧天炎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沒有任何的天蛾種來阻擋他,他很輕松便到達了山頂。
原來的峰山山頂由一個陡坡,可現在的峰山山頂卻有一個面積巨大的平面,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強行削平了。
山頂的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布滿奇異的紋路,一個宛如干尸般的女人被綁在石頭上。
石頭的面前站著一個拿著一柄斷斧的人,確切來說那并不是人,而是一種全新類型的天蛾種,他的面前,則是跪倒在地的后文彬。
“雷云?”鄧天炎愣住了。
雖然那個天蛾種的身體已經出現了散發著亮光的紋路,而且他的頭上已經長出了觸角類的東西,但是鄧天炎還是能辨別出那就是雷云。
雷云舉起手中的斷斧,似乎想將后文彬置于死地。
可就在斷斧即將插入后文彬腦袋的時候,他突然消失了。
“這就是你的本體之一么?”雷云說。
他轉過頭,鄧天炎站在他的左側。
“我不會讓你殺死他的。”鄧天炎說,“你這個怪物。”
“怪物?我的名字叫奇拉,種族是天蛾人。”
說著,石頭上的干尸慢慢的睜開眼。
“快走......”林紫榕說。
“林紫榕?”
鄧天炎這才發覺那個被綁住的人就是自己所行的目標。
那個昔日陽光可愛,渾身散發著迷人氣質的少女已經變成了干癟、枯瘦的干尸。
“要走一起走。”鄧天炎說。
“不要再為了我犧牲了,走啊......”
“抱歉。”鄧天炎目光微微下垂。
“你到底遇到了......”
話音剛落,雷云之前經歷過的種種突然如洪水般涌入鄧天炎的腦海之中。
“不要搶走我的容器們......”雷云說。
“容器?”
鄧天炎握拳。
“他們才不是你的容器。”
幽藍色的液體宛如血液般慢慢的從鄧天炎的眼角流出,紫黑色的紋路遍布他的全身。他的膚色變得透明,無數的光點聚集在他的體表之下。
“有意思......”雷云舔舔嘴角。
他伸出手,數以萬計的尖刺從他的手中射出。
鄧天炎一腳踢開后文彬,他一把抓住露出地表的樹根。樹根抽帶著泥土被拔起,堅硬的樹根以及泥土將尖刺全部擋了下來。
“鄧天炎,我好怕。”
鄧天炎看向奇拉,奇拉面容扭曲,他緊緊的抱頭,猩紅的淚水不斷的從眼眶里流出。
“我好怕一個人。”奇拉又說。
說罷,奇拉將雙手插入地面,緊接著整座山迅速的拔起,所有的樹木在這一瞬枯萎,漆黑的夜空突然轉入黃昏,那驚悚的死兆星慢慢的出現在太陽本應該出現的位置。
山下,無數的人類戴著沉重的金質枷鎖行走在稻田之上,他們雙眼凹陷,失去彈性的皮膚緊緊的黏在骨頭上,宛如行尸走肉。
每個人的身上都裹著一張白布,他們之中不斷的有人倒下,惡臭如鬼魂般跟隨在人們的身后,蒼蠅如寒風般嘶吼,而在那之上,烏鴉與禿鷲相擁盤旋。
人群邊緣,數百個可憐人逃出了人群,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擁有千百萬中無一的強壯身體。
但他又是不幸的,手持各類武器的人形生物從從人群倒下的尸體中爬出,他們如豺狼般跟隨在那些逃跑的可憐人身后。
隨后,被武士刀殺死。
被槍殺死。
被炸彈殺死。
被竹竿刺死。
被腐蝕掉。
被咬死。
被吃掉。
無數的死法降臨在那些可憐人身上,他們的慘叫聲,刺耳,陰寒。
那些人形生物脫下身上的那層丑陋的外皮,他們的確是一種生物,頭發、四肢,直立行走,身體無毛發。
他們用那張沒有任何東西的臉看向鄧天炎。
奇拉狂笑著抽出雙手。
“這才是這個世界原本的模樣,戰爭、饑荒、瘟疫、死亡,在沒有神的世界里,這就是永恒。”奇拉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潛力,跟我們走吧。”
“滾吧。”
有人告訴他這個世界應該被拯救,而他恰好有拯救世界的能力;有人則告訴他這個世界是錯誤的,不應該被拯救,而應該被重塑。
也是他們是對的,都是對的。鄧天炎想。
一旦選擇任何的一者,都必須犧牲眼前自己所熟悉的人,而兩者之所以會矛盾的原因不過是犧牲者的數量問題。
可自己什么都不想失去,也不想被決定什么。
鄧天炎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