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俊的小內(nèi)監(jiān)自那日得隋寧的一塊餅以后,竟然活了下來,且日漸一日的康復(fù)了。與第一日來時滿身傷痕的樣子比起來,收拾干凈的小內(nèi)監(jiān)愈發(fā)好看,只是他不怎么笑,也不怎么說話。旁人跟他說話,他也淡淡的。只有在遇見隋寧時,偶爾會沖隋寧點點頭。
是夜。隋寧被紫玉趕到屋外。小內(nèi)監(jiān)給她披了個披肩,然后竟然在她身邊坐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內(nèi)監(jiān)問。
“隋寧?!彼鍖幋稹?p> “你問這個做什么?”隋寧。
“初見時一餅之恩,還有你說的那番話才叫我活下來。我視你為恩人。你的名字我記住了,以后有機(jī)會的話我會報答你的?!毙?nèi)監(jiān)。
“你能活下來,是你自己想明白了,不是我的功勞,我不敢居功?!彼鍖帯?p> 小內(nèi)監(jiān)不說話,似在沉思,良久后再開口:“不管怎樣,還是多謝你?!?p>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茨惚任夷昙o(jì)還小些,那日來時傷痕累累,又是怎么回事?”也許是在掖庭局太孤寂,也許是覺得眼前的小內(nèi)監(jiān)和自己一樣可憐,隋寧不禁多問了幾句。
“師傅給我取名微生在野,我……不知年歲?!蔽⑸谝?。
隋寧沒說什么,這深宮里最不缺的就是可憐人。
“我想請你給我取個字,可以嗎?”微生在野。
“取‘照’字如何?”隋寧。
“照?”微生在野。
“對。佛說自渡苦厄,掙扎求生。我相信只要心志堅定,終有一日我們能為自己求得公道,就如同這月光能平等的照到每個人身上?!彼鍖?。
“這是我聽到最好的祝愿。也以此祝你?!蔽⑸谝啊?p> “我們共勉?!彼鍖?。
二人一起抬頭看著高掛的明月。
自那晚一起看過月亮以后,微生在野與隋寧熟絡(luò)了些。
此后夜里隋寧再被紫玉趕到屋外時,微生在野總會陪在她身邊。
元璽八年,秋夜。
“灼華,為什么紫玉總是針對你?”微生在野。
“早些年祖父還沒獲罪時,我入宮參加宮宴,無意間發(fā)現(xiàn)她為難另一個小宮女,我將此事告訴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將她從一等宮女貶為三等宮女。我再見到她時就是在掖庭局,也許被貶斥以后她的日子不好過,因此記恨上我了吧。”隋寧。
隋寧看著月亮有些出神。
“灼華,你是不是想……家了?”微生在野。
“阿照,我沒有家了。”隋寧有些許哽咽。
“灼華,別傷心,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微生在野。
“不,阿照,你不能一輩子圍著一個人轉(zhuǎn),你要做你喜歡的事,追求你想要的生活。雖然我很想你一直陪著我,但是永遠(yuǎn)囿于這掖庭局,只會蹉跎光陰。我知道你有習(xí)武的天分,也喜歡習(xí)武,戒安司的堯公公看出了你的天分,這是你出掖庭局的機(jī)會?!彼鍖?。
“不!我不走。竇女史已經(jīng)告老還鄉(xiāng),如果我也走了,紫玉再欺負(fù)你怎么辦?”微生在野。
“沒關(guān)系,紫玉左右不過是叫我多做些苦役,我不與她爭辯就是。況且明年就是四年一次的女官考試,若我通過了考試,就能從掖庭局出去了。再說了,若你在戒安司有了出路,我在宮中也多一個倚仗不是?”隋寧。
“最多三年,我一定成為你在宮中的依靠?!蔽⑸谝?。
“嗯,我相信?!彼鍖帯?p> 隋寧九歲沒入掖庭局,遇見彼時十歲的微生在野。二人于掖庭局中相伴五載,在元璽八年秋分別。
元璽八年,初冬。
深夜的戒安司校場上,微生在野仍在苦練。
“在野,太晚了,先回去吧。”堯元化。
“師父。”微生在野聞言停住動作向堯元化作了揖。
“我再練會兒,我想快些精進(jìn)。”微生在野。
“在野,當(dāng)年我看中你的稟賦要帶你出掖庭局,可你不為所動。如今這般,是為了隋閣老的孫女吧?”堯元化溫和的問。
微生在野默認(rèn)。
“先回去吧,你這樣毫無章法的苦練,不會叫你精進(jìn)。若想長進(jìn),明晨來校場見我?!眻蛟?。
“是。在野深謝師父?!蔽⑸谝啊?p> 堯元化看著微生在野離去的背影,心中感慨。這樣一個人物,如果沒有成為宦官,本該在朝堂上有更廣闊的天地,真是造化不公啊。
元璽八年,隆冬。
經(jīng)過堯元化的指點,微生在野的武藝大有進(jìn)益。
是夜。微生在野偷偷翻進(jìn)掖庭局,與隋寧一起坐在掖庭局枯梅樹下觀月。
“阿寧,快嘗嘗這桃花酥,我同師傅出宮辦差時見許多人買這個,想是好吃,就給你帶了些回來?!蔽⑸谝?。
“辦差?那你有沒有受傷?”隋寧。
“好了好了,我都快要被你摸遍了。什么傷也沒有,別擔(dān)心。”微生在野。
隋寧聞言臉上有些紅暈,收回了手。
“哦?!彼鍖?。
從初見到現(xiàn)在快五年了,微生在野已經(jīng)比隋寧高了一個頭,而且愈發(fā)俊逸。
“阿照,你現(xiàn)在長這么高了?”隋寧。
“是啊。說不定我真比你年長,你該叫我一聲哥哥才對?!蔽⑸谝?。
“就知道貧嘴?!彼鍖?。
“好了不逗你,快吃吧?!蔽⑸谝啊?p> 宮外,魏府書房。
魏延的手下正和他匯報著隋寧的近況。
“大人,要不要阻止她?”曲卓群。
“不用,她要考女官便叫她考吧。只要確保她活著,其他的隨她去?!蔽貉?。
“是。”曲卓群。
“父親,兒子有問題想向父親請教?!蔽貉拥酿B(yǎng)子魏無殤敲了敲門,然后站在門口等待。
“進(jìn)來吧。”魏延說著沖曲卓群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曲卓群依令退下,在門口與魏無殤打照面時,恭敬地喊了魏無殤一聲“公子。”魏無殤點點頭。
深夜。魏延打發(fā)魏無殤退下,然后進(jìn)了書房后面的暗室。暗室里面擺滿了冰塊,到處氤氳著水汽,還放置了許多鮮花,顯得有些詭異,因為暗室中間赫然擺著一具冰棺,里面躺著的正是隋寧的母親何菀。
“菀兒,我知道你最怕蟲子了,所以我才不會把你埋在土里,叫你受蟲咬之苦。還有這花,我知道你最喜歡花,所以我日日親自采摘鮮花放在這暗室里?!?p> “哦對了菀兒,隋寧要考女官了,這么多年,我一直派人暗中護(hù)她周全呢,我知道要是她有什么意外,你一定不會原諒我?!?p> “菀兒,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偶爾入夢來看看我?”魏延站在冰棺旁自言自語。
魏無殤房間。
魏無殤站在窗前良久。自十歲起他被魏延帶回魏府已經(jīng)八年了。他表面上裝作失憶,認(rèn)賊作父,但是他一刻也沒忘記自己的仇恨。他多年來暗中小心查探,知道魏延之所以升遷如此之快是因為他身后是同昌公主。而當(dāng)年隋閣老一案與他有莫大的牽連。如今隋閣老的孫女隋寧沒入掖庭局為奴,若是她能與自己聯(lián)手,宮內(nèi)宮外相互照應(yīng),也許會更有利于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