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憂愁,司融只是恭敬的跪著,一言不發(fā)。他想護住姐姐,因此并不想要開口引來皇帝更多猜測。
只是他不知皇帝早有所料,之前軒轅昱派遣在姜歸家身旁的黑粼衛(wèi)早就將事情告之。
“你隨朕來。”
軒轅昱忽然開口,司融便跟著皇帝去了內室,內室沒有仆從,軒轅昱走到書案前親自將宣紙鋪開,司融便上前研墨。
皇帝提筆蘸墨,紙上揮毫,只有二字——楚顧。
“楚字本是灌木名,又名牡荊,象征著一個人跋行在荊棘叢中,更是一統(tǒng)天下的楚國國名,如今南啟雖還未天下一統(tǒng),可朕相信朕的國家,更相信你。跋行荊棘的路會很難,司融你愿意嗎。”
皇帝話語諄諄,司融更是真摯,軒轅昱是他的恩人,做丞相更是他心之所向。
“臣會竭盡畢生之力助南啟天下大統(tǒng)。”
司融跪地字字鏗鏘,軒轅昱臉上帶著笑,滿是欣慰之色將他扶起。
“好,很好,顧乃看顧之意,朕盼著你替朕看顧南啟,從今往后你便名楚顧;朕記得今日是你十歲壽辰,司融是你的小字,這些年來朕一直在想該給你賜個什么樣的名字,如今總算滿意。”
“臣楚顧多謝陛下賜名。”
“當年你母親性命垂危只給你留下司融二字,這么多年朕從來沒有告訴你,你的身世,你亦從不曾過問;或許是朕太冷酷,不允許你有絲毫牽絆,可朕想要讓你做這天下最年輕的丞相,更不想你步姜離的后塵。楚顧,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司融看著皇帝,他明白皇帝這是已然知曉姐姐的事情,他并非不相信皇帝,只是他不愿意姐姐再和皇帝扯上任何關系,亦不想姐姐欠別人的。
“陛下圣明,想必早知臣此次來意,臣不忍看陛下為難,更不想將她一女子推出頂罪,臣請求陛下讓臣承擔昨夜之事。”
“你可知一國卿相周身不能有絲毫污點,你這是拿你自己的前程和夢想來承擔。”
“陛下,臣看得清臣面前的路,臣的夢想臣會自己爭取,這次臣想放肆一回。”
“她于你而言就有這樣重要嗎?她甚至都不曾見過你,不過為了一個承諾,何至如此。”
軒轅昱不明白,在他眼里司融是何等聰明的孩子,為何也會如此。這讓他想起了扶蘇,想起了姜離,他們亦是如此,到最后終究是毀了自己,一個病痛纏身,一個心魔難解。
“臣知道陛下在擔心什么,您擔心臣會步姜丞相的后塵,可臣和他不一樣,他護不住的,臣可以做到。”
軒轅昱似是自嘲,他搖了搖頭“或許他們原先也是這樣認為的,只是沒有看到最后的結局;楚顧,朕在出使塞外之時曾以姜離的性命為交換,換取兵馬助朕奪位。”
“陛下…”
“你定然認為朕冷酷無情,可如果再來一次,朕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姐姐枉死,宴舒最恨的便是姜離,朕知他時日無多便以此為交換,朕不后悔這么做,這是他該償還的,亦是他遲遲不肯道出真相的代價。可朕萬沒想到,那次出使塞外,朕會遇見姜歸家,她的眉眼使朕疑心,而后割指引血她的血液竟然能夠使閩月蟲死而復生,從那一刻朕就知道她的身份。當年陰華宮大火,朕從未想過她會活下來,還被姜離撫養(yǎng),如今物是人非,她是沁太妃唯一的子嗣,更是這世間唯一擁有圣血的孩子,亦是朕的妹妹;朕可以用她來掣肘三番,可她卻太放不下姜離,這十年的養(yǎng)育之恩讓朕想對姜離心軟,朕想護住姜離更是為了護住她的赤子之心。如今三番因朕失約已然潛入南啟,朕雖將姜離藏起,卻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昨夜番賊潛入太后居所,他們竟不知從何處也知曉她尚在人世的消息,這才是朕最害怕的。”
“陛下的意思是,三番已經盯上姐姐了嗎?”
“此事尚未可知,他們并不曾見過她,想要這么快找到她無異于大海撈針,只是她如今面貌與當年姐姐已有五分相似,昨夜之事朕怕他們有所察覺。”
“是臣疏忽大意,竟將姐姐置于危險之中。”司融有些自責,他不關心姐姐的身份如何,他只是想要護住她,想讓她多開心一些,卻不想昨夜一刻的放縱,竟然會將她置于危險之中。
“朕和你說這些并不是想要怪罪你的意思,朕只想要你明白,姜歸家是皇家后嗣,她有自己應該要承擔的責任,而不是一直被人保護在羽翼之下,她身上流淌的血液注定她的命運不會平凡,她如果不能自己強大起來,誰也保護不了她。”
“陛下是要臣放棄姐姐?”
“朕知道,這會很難,可朕向你保證,待到一切結束,她會平安。”
登仙樓內賓客滿堂,一華服男子意氣風發(fā)而入,湛藍的衣角飄過,消失在樓道轉角。
姜歸家雙手托腮,想到今日傳言,臉上愁眉不展,忽然門開,她以為是司融,待看清門口之人,立時驚喜。
“廉子沐!”
看小姑娘一臉驚喜之色,廉子沐頗為得意,他洋洋笑著一個跨步就做到了凳子上,自顧斟茶細品。
姜歸家與他可是從小青梅竹馬,自然看出他心里藏著喜事,這番做派是故意向她嘚瑟呢。
“莫要藏著掖著,再不開口,我可就不聽了。”
架子還沒端夠,姜歸家輕飄飄的一句話,廉子沐立時就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