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慢慢變得涼爽，樹葉悄悄掉了下來，地上落葉漸漸堆疊，勤勞的人兒正在打掃。

　　一個面色紅潤的小男孩，臉上掛滿微笑，眉毛抑制不住地跳起，眼睛瞇縫，大滴大滴的汗液滑落臉龐，又被伸手抹掉，正蹦跳著走在路上，到處跟人熱情地打招呼。

　　“張嬸，下午好。”

　　“好，這孩子嘴真甜?！?p>　　鄭凡憨憨笑，回到了家里。

　　“姐。”

　　鄭柳宜正彎著腰，低著頭，一只手潑灑著飼料，嘴里還咯咯有聲地喂著雞崽，聽見叫聲回頭一看，一張咧開大嘴的臉正伸在眼前，笑得極其夸張。

　　“哇！干嘛呢?！编嵙梭@呼一聲，往后跳了半步，看著那伸著脖子，讓人心慌的恐怖笑容，不禁翻眼，沒好氣地說，“大白天的，別裝鬼來嚇我?！?p>　　“哪有，姐，是這樣的?！编嵎泊炅舜晔?，眼睛瞇了瞇，“那個，我這幾天練武的手感正好，就打算不去上學幾天，你看你。。。就幫我瞞個幾天怎么樣。”

　　“不去上學，還這么理直氣壯，還敢叫我幫你撒謊?！编嵙说芍?，怒提鼻子，咬唇閉嘴，單手提著鄭凡的耳朵，氣洶洶地叫嚷。

　　“哎喲，疼，那個這是有原因的，馮拳師都說了，學武得要勤奮，勤奮就得要多練，多練就得要請假，這真的是太對了，所以姐幫我瞞瞞爹媽。”鄭凡齜牙咧嘴，面龐擠成一團，一邊茲氣，一邊求饒。

　　“你想逃課？好，我來幫你瞞?！币粋€爽朗的男聲從后面想起。

　　“好啊，大姐你真是太好了。”等等，鄭凡有點疑惑，怎么是男人的聲音，慢慢轉過身。

　　一個穿著青色布衣的中年男子身體挺拔站在臺階上，左手背放，右手輕搖印著竹子的畫扇，眼眶微閉，嘴角微翹，戲謔地看著鄭凡。

　　“啊。先生”鄭凡伸手拍掉耳朵上的‘螺旋手’，忙站正，拍拍胸膛，一臉正氣，“剛才的話都是耳邊風，左耳不進，右耳不出，就像秋天的雨，下雨二字尚未喊出，就已經沒了?！?p>　　鄭凡又跑到黃莽賢的身旁，雙眼使勁眨，“先生，今天是來夸贊我的嗎？你肯定對我爹媽講了很多我在私塾認真聽課，團結同學，愛護師長，經常照顧私塾的花花草草的事跡吧?！?p>　　黃莽賢低下頭，嘴角微挑，“嗯，不是這樣的?！?p>　　又望了望遠方“我是打算來告狀的?！?p>　　鄭凡瞥了瞥嘴角，頭低下去，又猛地抬高，挺起脊背，拍了拍胸膛，一臉正氣，“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將搏擊風浪！”

　　“什么搏擊風浪?！币粋€嬌俏可人的女孩，笑如春風，眸燦星辰，單手扶著木門，左腳一抬，走了出來。

　　“啊哈?！编嵎矒蠐项^，看著走到身邊張大眼睛，好奇詢問的黃婉悠，“應該是我的房間吧，每次下雨，牛都被淋得哞哞叫，轉來轉去，我卻睡得賊香，所以我一點都不怕暴風雨，哪怕暴風雨無比猛烈。”鄭凡挑了挑鼻子，一臉堅定。

　　黃婉悠斜眼望了一下鄭凡，就跑到鄭柳宜身邊，“柳宜姐，你不是說要去采草菇嗎，咱快去吧。”

　　黃莽賢望著漸漸離去的兩位少女，轉動下眼眸，轉身對著鄭凡，“聽說，你這幾天都在跟馮拳師練拳。”

　　鄭凡放松身子，臉上重掛笑容，“沒錯，馮拳師說我學武天賦不錯，很多要點一指就通，像什么逆行一圈，左手回手內力，疊鼓三番，再凝神沖出，馮拳師小時候要幾天才能勉強理解，實行的，我半天就弄懂了，而且威力還很大，馮拳師都疑惑不解，稱贊我是武學奇才呢。”

　　黃莽賢盯著那因自豪和興奮而漲紅的臉，看著那發自心底的笑容，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習練撿來的秘籍時，開心，興奮地整夜整夜失眠，無時無刻都在修煉，每每因變得更強而雀躍不已的樣子，當初的自己不也曾豪情萬丈。

　　黃莽賢心頭感嘆一下，拍了拍鄭凡的肩膀，“那就好好練，但逃課是不可能的，先生再教你一個道理，既然決定要做，就要竭盡全力，當你迷茫時，即使忙于探尋，也不要放棄堅持。”

　　鄭凡搖搖頭，“不逃，絕對不逃，我會記住先生的話?！?p>　　黃莽賢挑起嘴角笑了笑，“不逃就好，不過我和婉悠明天要去給婉悠的媽媽掃墓，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我知道婉悠很想跟你告別，就是太害怕離別，才忍住沒說?！?p>　　“什么，先生你們要走了，”鄭凡昂起頭，眼睛閃爍，心頭震驚又失落。

　　“是的。”黃莽賢搖了搖扇子，“已經許多年不曾回去了，回去就不會再回來。等到有一天，你可以走出鄭家莊，見識到外面的世界，那時你才知天地廣闊，希望到時你與婉悠還能相見?！?p>　　鄭凡轉頭看著婉悠離去的方向，“先生，那我去跟婉悠說說話，道個別。”

　　“嗯，去吧。”

　　鄭凡點點頭，跟了過去，心頭既為朋友的離去而難過，又疑惑老師所說的外面的世界，更不知什么時候還能相見。

　　外面是什么呢，是不是像鄭家莊一樣，種滿桂花，有著清澈的小溪，成浪的稻花，潔凈的瓦房，哞哞叫任小孩騎的老牛，呱呱叫的小黃鴨。。。。。。

　　高遠空闊的天空湛藍一片，稀薄的白云零散幾朵，溫暖的陽光照射在滾動的枝葉上，地面斑駁的樹蔭夾雜著絲絲的光亮，伴隨著‘沙沙’聲，照射在走動的身影上，時隱時現。

　　“婉悠，怎么今天有點郁郁不樂。”鄭柳宜走到蹲在一旁，雙手在艷紅艷麗的花朵上來回晃動，雙眼出神望著前方的黃婉悠身邊。

　　“啊。柳宜姐?！秉S婉悠回過神，轉過頭來，有點微胖的小臉上，雙眼微張，小嘴半開，又低下頭，“我，我有點事不知怎么講出來。”

　　“說吧，是不是鄭凡這小子又抓弄你們，我幫你修理他?！编嵙搜鹧b憤憤不平，右手還用力地從空中甩落。

　　“不是的，柳宜姐，是我要離開了，我爹說要帶我去姥姥家，以后再也不回來了，可我舍不得你們，我希望跟你們一起生活，嗚?！?p>　　黃婉悠大大的雙眼滴落了淚水，鄭柳宜忙上前安慰，“你離開了，我也很不舍，哭哭吧，哭完就過去了。”

　　“嗯。”黃婉悠抽抽泣泣，鄭柳宜坐在旁邊陪著她。

　　風吹過，掉落幾片綠葉。

　　“婉悠，大姐?！焙竺骓懫鸷魡韭?，跑過來一個微帶汗的小男孩。

　　黃婉悠忙把眼中的淚痕一擦，臉頰重帶笑容，回頭甜甜一笑。

　　鄭柳宜望了鄭凡一眼，又望望黃婉悠，眼珠子一滾，提起籃子“嗯，我要趕回家，準備今天的晚飯，你們兩記得準時回去。”

　　“知道了?！编嵎餐祥L尾音，注視著離開的大姐，又轉過身面對著黃婉悠，看到的是一雙眼角帶著濕潤的眼睛。

　　“婉悠，先生說你要走了，我現在有師父傳授的武功，長大后已經能夠當一個鏢師了，到時天涯海角皆可去，我會去探望你的?！?p>　　黃婉悠點了點頭，“我也會回來看看你們的，只希望你不要忘記了我?！?p>　　“怎么會呢？”鄭凡高握拳頭，“跟你在一起的點滴都留存在記憶里面，早已化成深溝，風雨無毀，只要你回來，就會看到我跟遠觀他們一眼就能認出你。”

　　“嗯?！秉S婉悠抿抿嘴，“我也會一眼就認出你們的?！?p>　　“嘻嘻。”鄭凡撓撓頭，“也許到時候我已經變成一個精壯的漢子，不再是騎在牛身上的牧童，而是拖著牛繩的農夫了?！?p>　　黃婉悠眼角一轉，“那我就跟在你后頭，幫你吆喝?！?p>　　兩人相望一眼，綻放出純真的笑容。

　　樹葉沙沙，光影搖動，盛開的花朵散出迷人的芳香，五彩的蝴蝶和金黃的蜜蜂翩翩起舞，一對小人兒相伴而行，嘴角掛著甜蜜的笑容。

　　一條小溪從林中緩緩流出，汩汩流水，偶爾響起魚拍水的聲音，鄭凡仰面躺在柔柔的草地上，嘴里挑著根草梗，一晃一晃。

　　悠揚的笛聲從一根碧青的竹笛中傳出，一雙潔白圓嘟嘟的小手輕盈地躍動，紅潤的小嘴緩緩吹動，晶瑩的大眼，望著那頜閉著雙眼，雙手為枕，悠閑自在的小男孩。

　　黃婉悠眼角洋溢著幸福，微微上挑，回頭看著周圍秀美的景色，藍天白云綠樹碧草，遠處鄭家莊依稀可見，露出熟悉的一角和幾個熟悉的身影。

　　‘真想永遠留住這一刻，多想還能再有機會這樣看著這個村莊，還能再看見熟悉的身影，望著那些和善的笑容，聽著那些暖心的問候，還能再有人在課堂上噓寒問暖，再有人陪我度過那些田園時光?！?p>　　‘每一縷歡笑，都有你們陪我一起笑；每一次傷病，都有你們和我一起度過；每一次悲傷，都有你們的安慰?！?p>　　黃婉悠繼續悠悠地吹著，雙眼漸漸出神，迷離在黃昏的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