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鈴聲響起，初三一班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安大鼻子到班里宣布摸底測試的成績。
但人們沒等來安大鼻子，卻是等來了年級主任廖廣科，他同時也是帶二班歷史課的歷史老師，兼任歷史組組長。
廖廣科把課本重重地摔在講臺上，手中舉著一張紙，冷冷地掃視著講臺下的同學。
“上個月摸底測試，你們班進入年級前一百的同學有37名，年級前十名你們班攬了6名。這次呢？身為年級公認的尖子班，居然只有25名同學進入年紀前一百，年級前十只有五名。其中的年級第二居然還是林然。學校對你們班的期望這么大，難道你們就用這樣的成績來回報母校嗎？還有林然同學，我在這里問你一句，你抄的爽嗎？”
林然同學，你抄的爽嗎？
這句話頓時在班里炸開了鍋。
梁凱大聲道：“我就說他林然是抄的，他年年考倒數第一，怎么會在摸底測試學習成績就突飛猛進考六百多分呢？他作弊了！他是抄的！”
梁凱的嗓音里甚至都帶上了沙啞，仿佛憋了很久的怨氣在這一刻宣泄。
洪水、決堤。
林然霍然起身，憤怒道：“梁凱你個癟犢子閉上嘴！廖老師，你說我考試抄襲，你有證據嗎？”
廖廣科語氣不善道：“證據？就憑你兩年來歷史成績沒有上過二十分，這次居然考了滿分，這就是證據。本來我以為你只是歷史成績作弊，還想著給你留點面子。沒想到你英語、政治、歷史、地理、生物這些科通通作弊，林然，你先欺負同學，后考試作弊，我身為年級主任，絕對不能坐視你這樣的老鼠屎攪亂一整鍋湯！”
聽完這些話，林然徹底怒了。
前世的廖廣科就是以毒舌著稱，做人做事極其自私。
他很清楚廖廣科這一趟的目的。他的歷史成績考了滿分，而廖廣科身為歷史組組長帶的二班都沒幾個高分。尤其是這個考滿分的學生，居然還是他經常在辦公室鄙夷嘲諷的那個差生。
廖廣科的玻璃心受不了了......
林然從站起來的那刻就沒打算認慫。他臉色沉沉地看著廖廣科，一字一句道：“廖老師，做事做人要講道理。我林然以前的成績是不好，但并不代表永遠好不了。南飛的大雁尚有掉隊的時候，但它再振翅時依舊會飛上藍天。佛家都能面對惡徒說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件事您不曾查據便妄下定論。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質疑我、詆毀我。您作為老師的素質呢？您作為老師的涵養呢？難道，您素日里的和藹與包容，都是裝出來的嗎？”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說得所有人都陷入思考。
廖廣科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色憋紅，用尖銳的嗓音憤怒道：“林然你竟然敢說我裝？我要開除你！區區差生，竟敢詆毀老師！”
林然冷笑一聲道：“我區區差生？詆毀你？那老師你告訴我，我歷史考試滿分，我抄誰的？”
廖廣科臉色一滯、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抄誰的...
他可是唯一的歷史滿分。
“吱呀。”
安大鼻子恰好在這時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手里拿著一張紅紙，臉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廖廣科：“廖老師，我們班的學生，還輪不到你管吧。”
廖廣科頓時臉色漲紅。
他雖然是年級主任，不過也才37歲，在教職工的隊伍里算年輕人。
安斌卻是帶過很多屆畢業生的骨干教師，甚至縣教育局里某個分管領導，以前也是他的學生。
因為一個林然和安斌對著干，似乎不值...
廖廣科一番猶豫，最后強忍著怒火道：“安老師，這不是輪不輪管的事。您也是有資歷的老師，像林然這樣的學生，您應該早早勸退，他就是個害群之馬。”
安大鼻子瞇著眼睛道：“是不是害群之馬我自己心里清楚，就不勞廖老師操心了。”
廖廣科見安斌油鹽不進，只好瞪了林然一眼，冷哼一聲離開了教室。
等廖廣科走遠了，安大鼻子這才沉著臉道：“梁凱、林然，你們兩個跟我來。”
林然瞥了一眼安大鼻子手里攥著的紅紙。
是通報單吧......
他突然有些忐忑，雖然打架那次是他占理，可畢竟那一腳是踹在了劉文濤頭上，后來劉文濤還去醫院做了檢查，要按這算，他也有錯。
“看看這是什么。”
冷清而空曠的辦公室里，安大鼻子把手中的通報單扔在辦公桌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二人。
梁凱伸手去拿，林然的手更快，直接搶到了自己的手中。
“記大過處分？”
林然盯著通報單上的內容驚呼出聲，有些不可思議。
“居然沒有被勸退，或者回家反審，連留校察看都不是？”
他神色里滿是激動，握著通報單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在他的印象里，初三那年有好幾個學生因為打架斗毆而被勸退，懲罰輕一點的都是回家反審。那些回家反審的同學里，中考沒有一個考上好高中的。
這幾天他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么，該吃吃、該喝喝、沒事兒找人嘮嘮嗑、偶爾還暢想一下自己未來逆襲的人生。但他其實很緊張，自己身為一名學生要是被學校勸退，父母該多失望啊。
梁凱臉上滿是興奮和激動，迫不及待地要從林然手里奪過通報單看。林然用手一扒拉，不耐煩道：“一邊兒去。”
“林然，你丫的！”
梁凱張口就來，還沒來得及說完，林然眼睛一瞪，大聲道：“你敢罵一句試試？”
梁凱脖子一縮，眼神中竟有些驚懼。
他又想起被圓規劃傷的那晚上......
林然用兇戾地語氣，貼在他的耳邊，說要殺了他......
安大鼻子見二人又要打起來，狠狠一拍桌子，厲喝道：“夠了，你們眼里還有我這個班主任嗎？”
林然連忙低下頭，不再作聲。
梁凱被這一嗓子嚇得一個哆嗦。
安大鼻子冷哼一聲，從抽屜里取出兩張空白的A4紙，分別扔給兩人。
“回去每人寫兩千字的檢討書，深刻檢討自己，明天交過來！”
“啊？”
梁凱傻眼了...
2000字？好多......
“啊什么啊，別以為你平日里欺負同學我不清楚，這次要不是梁老師找了校領導，你就是個被勸退的下場。”
安大鼻子毫不客氣地開口，然后指著門外道：“回去寫檢討書去，明天你第一個作檢討。”
梁凱神情沮喪，垂著頭走出了辦公室。
林然見狀，也打算拿著檢討書離開，安大鼻子冷冷道：“林然你站住，我還有事找你。”
“安老師，我...”
“我什么我，別以為你這么輕的處罰來的很簡單，要不是剛好趕上這次摸底測試，你考了一個好成績。而我又給你做擔保說這是真實成績，你這次就得回家反審去。”
安大鼻子說的唾沫星子飛濺，林然卻有些感動。
早上，安大鼻子還把他堵在教學樓門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他考試作弊。但面對校領導時，卻站在了他這邊，為他攔下了嚴重的處分。
“我問你，你真的沒有作弊嗎？”
“安老師，我真的沒有。”
林然辯解。
“那你怎么解釋你突然從三百多分一下考到六百多分？鬼上身了？還是腦袋撞墻變靈光了？”
安大鼻子依然不相信。
林然撓頭郁悶，忽然眼珠子一轉，試探性地問道：“安老師，要不我和您打個賭？”
“打賭？”
“沒錯，就賭我沒有作弊。”
安大鼻子冷笑道：“好啊，怎么個賭法？”
林然咽了口唾沫道：“下次摸底測試，您親自監考我，如果我的成績比這次還要高，就算我贏。如果我的成績連這次都不如，就算我輸。”
“行啊。”
安大鼻子忽然來了興致。
眼前這個成績倒數了近三年的小子，竟然要和他賭還能考的更高？六百多分...誰中考要是考六百多分，別說上縣里最好的高中，就是上市里最好的高中都綽綽有余。
眼見安大鼻子答應了，林然眼中閃過一抹期待道：“老師，賭約既然立下了，可還有賭注呢。”
“說。”
安大鼻子饒有興致，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林然咂咂嘴道：”那個，您要是贏了，我給您打掃辦公室直到畢業。我要是贏了，您答應我一件事，您放心，這件事絕對合法合規、在您的能力范圍之內。”
安大鼻子哂然一笑：“我可不用你給我打掃辦公室，你要是輸了、那些被沒收的網絡小說我就不給你了，還有...輸了就等于你作弊，是要叫家長的。”
“行。”
林然回答的很干脆。
安大鼻子摩挲著下巴的胡子茬，仿佛第一次認識林然。
在他的印象中，林然一直是一個內向自卑的學生，素日里碰上老師連招呼都不敢打。而近幾日的林然，卻格外的不同。
“既然這樣，回去寫檢討書吧。明天上臺檢討自己。”
安大鼻子下了逐客令。
林然點點頭，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安大鼻子又道：“回班以后，幫我把班長叫來。”
“好的安老師。”
隨著門被關上，林然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只剩下安大鼻子的辦公室，似乎又添了幾分冷清。
他點了一根香煙，從抽屜里掏出了一份試卷。
試卷的署名是林然，而且還是一張語文試卷。
他緩緩把試卷攤開，翻到了作文處，細細端詳起來。
“經濟發展趨勢、供給側改革、未來股市的預測、共享經濟？一篇以如何看待未來為主題的六百字議論文，竟被你寫出了財經專欄的味道。林然...難道這三年你真的是裝出來的差生嗎？”
安大鼻子喃喃自語，一時間情緒有些復雜。
林然這次成績引起的波瀾很大，大到他們八門任課老師甚至坐在一起開了一次會。每個老師的手中都拿著林然的試卷，互相交換。而最讓他們吃驚的就是語文作文。
短短六百字，道盡了如今經濟領域的現狀，更引伸出了對未來經濟的看法。
字字珠璣，有的放矢。
這也是他打算保下林然的一方面。
他們幾個課任老師都認為，林然這三年來，一直是在扮豬吃老虎。
不然，誰都解釋不了他突飛猛進的成績和展現出來的才華。
......
初三一班，教室依舊燈火通明，每個人都在埋頭做題。
林然走到盧苑課桌前，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
“？”
盧苑睜大眼睛，帶著疑問。
“老...師...找...你...”
林然用唇語比劃，嘴巴張得老大。
盧苑娥眉一皺，低聲道：“誰要打你？”
林然頓時被噎住，無奈湊近盧苑，輕聲道：“安老師找你...”
“哦...我知道啊。”
盧苑突然莞爾一笑，仿佛四季花開。
她從座位上離開，步伐甚至有些輕快地出了教室門。
林然：“: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