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蛋跟臭豆腐似的，聞起來不怎么樣，還挺好吃。
我三兩口消滅掉，又拿起一個邊剝殼邊問：“這湯到底什么名堂？”
劉老六這下可得意了，搖頭晃腦地說道：“說起這湯可著實不簡單。方家稱之‘輪回酒’，杏林謂之‘還魂湯’，常年服用還有返老還童的功效呦……”
我一邊吃一邊聽劉老六吹牛，心里挺樂呵。
等吃的差不多了就順著話頭拆他的臺：“一個破雞蛋讓你個老東西吹得云山霧罩的，這玩意兒還非去老方他們家杏子林里找呀？蘋果不行嗎？”
劉老六吐了個煙圈，笑呵呵道：“其實這湯還有個俗名，你一準兒知道。”
我咽下最后一口雞蛋，好奇道：“叫什么？”
“童子尿。”
……
我記得我當時眼圈就紅了，等摳著嗓子眼把早飯都吐出來才覺得好受點。
劉老六看我滿臉鼻涕眼淚吐得很辛苦，舀了碗杏林牌“還魂湯”，十分貼心地告訴我原湯化原食……
本來我都快止住了，結果一看這碗漾著白沫的黃湯，立刻又佝僂著腰翻江倒海大吐特吐。
劉老六對此很不滿，他覺得我反應過激且糟蹋了他的好意，于是向我詳細描述了童子蛋的制作過程，并著重強調了童子尿的金貴——那是8歲以下的小男孩早上起床后的第二泡，量少且十分難得……
他在我耳邊喋喋不休，直到我啐了他一臉苦膽水方才作罷。
我面目陰沉地問：“你說的寶貝就是這玩意兒？”
這個老混蛋肯定是故意整我。
劉老六笑嘻嘻道：“當然不是，我說的寶貝……”他說著從破破爛爛的蒲扇邊上撕下三根草枝子遞給我，“是這個。”
我一看鼻子都氣歪了，你們說當神仙的都這德行嗎？先是不經同意往我這塞了個妖精，找他來理論吧又騙我吃尿煮蛋，完了又拿這破爛——這連破爛都算不上——侮辱我的智商，你哪怕給我兩個易拉罐我還能賣兩毛錢呢。
我噌地跳起來，指著劉老六的鼻子破口大罵：“好你個老王八犢子！打今兒起咱們倆一拍兩散——老子不干了！！”
我扭頭就走，劉老六在后面悠悠說道：“如果我算的沒錯的話，今天晚上會有妖怪去找你……”
我憑空一個踉蹌，頹然倒地，捂著臉欲哭無淚：“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哇！”
劉老六聳著肩膀一攤手，做出無可奈何的姿勢，不緊不慢道：“從你在天橋上跟我搭話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由不得任何人了！”
我眼淚巴叉坐回去，用顫抖的手捏起那三根黃焦焦的草枝子。湊近聞了聞，一股子陳腐難聞的味道直沖腦仁。
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面目猙獰惡狠狠道：“去給老子倒碟醋！”
這玩意干吃實在讓人下不去嘴。
劉老六看著我直樂，見我情緒低落，忙安慰道：“不要這么悲觀嘛，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他把破蒲扇伸到我眼前，“降龍羅漢……哦，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濟公，你知道吧？”劉老六忽然提高聲調說，“這把蒲扇，就是降龍羅漢行走人間的法寶！”
“什么？”
我懷疑自己因為強烈的求生欲而出現了幻聽，目光灼灼盯著劉老六：“你說這把破蒲扇是濟公的？”
劉老六點點頭，頗為委屈道：“我就說你一直對我有偏見，你說從我遇見你到現在，我說過一句瞎話沒有？”
我回頭想想，好像還真沒有！可是為什么我總有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
劉老六指著我手里的草枝子說：“遇到生命危險，一根保你一次命。而且最大的優點是不需要咒語，只需要一個念頭，它們就會立即啟動。不過副作用是每次都會耗光你所有剩余的精神能量，也就是說，救你一次，你會昏迷一天。”
相較于效果來說，我覺得副作用完全可以接受。
我喜孜孜點頭，這下咱也跟猴哥一個待遇了嘿，我珍而重之把“三條命”收起來，一把拉住劉老六的袖子去搶破蒲扇：“再給點再給點……”
劉老六躲閃著我搶寶貝的手，隨意地往背后一遮，蒲扇消失不見，他笑呵呵對我說：“接下來咱們談談公事吧——關于小青這丫頭。”
我腹誹幾句，也禁不住擔憂道：“哎！出來這么久，也不知道小青和法海有沒有再掐起來？”
劉老六狐疑道：“誰？法海？！”
“可不是。”我看劉老六似乎真的不知情，就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劉老六聽完也不吭聲，沉著臉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看得出他非常生氣。
電話接通就聽他大聲嚷嚷：“王主管，你查查最近的考勤，看看法海什么時候私自下凡的。啊啊，對，什么？請了一天病假？抑郁癥？！這個法海怎么搞的，現在是戰爭時期，他這么敏感的身份，怎么可以如此不顧大局……我不是怪你，知道你是按規矩辦事，好了好了你忙吧，我先掛了。”
劉老六掛了電話，賠著笑說：“法海就請了一天假，很快就回去。”
我這才松了口氣，八卦道：“看來天庭也沒你吹噓的那么好嘛，愣把和尚憋出抑郁癥來，因為什么呀？”
“嗨，還不是因為杭州那檔子破事！”劉老六不住地搖頭嘆息。
我冷丁問：“法海到底看上誰了？白娘子還是許仙？”
為什么法海那么熱衷于禍禍白娘子一家？這個曖昧的問題在網絡上風靡已久，如今涇渭分明地分成博派和腐派。
博派認為，法海是個好和尚。
他悲天憫人，大愛無疆，一輩子尋尋覓覓的，不外是于苦海中解救眾生的方法。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那個一身白衣的女人，她和煦明媚的笑容像三月的春風，在法海古井不波的心底吹起了層層的漣漪……
而腐派大多是陰謀論者。
他們質疑法海的出身和品性，妄圖從法海的每一個舉動中解讀出人性的黑暗。
他們和博派一樣，認為法海對白娘子的迫害始于他遇到了一個人——不過那是個清秀白凈的年輕人，有著明亮的眼睛和溫暖的笑容，他姓許名仙字三多……
劉老六白了我一眼：“我們天庭可是很注重保護公民隱私的。”
我推心置腹道：“你們這樣不利于計劃生育和反腐倡廉啊！”
劉老六斬釘截鐵道：“沒那個必要，我們都有身為神仙的自覺性和榮譽感。”
聽聽，要么說人家當神仙呢，思想覺悟那甩我等凡夫俗子絕對不止兩條街。
劉老六頓了頓，補充道：“這些事他們一般不在天界干。”
我：“……”
我僅代表個人對此行為表示強烈譴責，也不知道能不能向天庭提出抗議。天庭外交部的熱線誰撥過？區號是多少？
無語良久，我岔開話題：“明兒法海回去我請他吃個飯，你也一起來吧。”
“嘿嘿，小強，你可能有點誤會。”劉老六忽然笑的跟朵老菊花也似，搓著手道，“你應該聽說過，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說著忽然往邊上一跳，我一腳踹了個空。
我氣急敗壞沖他咆哮：“一年？！你知不知道，他跟我那待了十分鐘不到，現在我那比你這還像垃圾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