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們收拾殘局的時候，一個臟兮兮油膩膩的老頭施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懷抱著一只青黑毛色的小獅子狗，伸手向我搖了搖。
正是天然一段猥瑣，全在眉梢；萬種流氓習氣，悉堆眼角，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娘的劉老六！
沒想到猛然見到這個老東西還真有點小激動，我情深意切地沖他喊：“你個老王八還沒死呢！”
劉老六也不生氣，笑嘻嘻地對葫蘆娃說：“乖孩子們，我是誰呀？”
“爺爺——”
“那他是誰呀？”劉老六指我。
七個傻小子齊聲道：“爸爸——”
靠！我發現了，我斗不過這個老神棍……
劉老六占了我的便宜心情大暢，擠眉弄眼地對老文說：“我就說小強不錯吧。”
老文撫掌笑道：“簡直跟你年輕時一毛一樣！”
小倩、小黑還有那個大叔也都樂呵呵地看著我，看樣子他們跟劉老六是早就熟識了。三娘款款向劉老六施了一禮，只有法海顯得很不自在，兩眼望天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劉老六深深地看了他和小白臉一眼，嘆道：“你既然是遞了假條出來的，那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這一年就好好在人間逛逛吧。”
法海忙不迭說：“我不會誤了回去的時辰。”
老文從劉老六懷里接過那只小獅子狗，問道：“那孽畜果真又私自下凡了？”
劉老六一指獅子狗：“千真萬確，具體情況你可以問它。”
小狗子善解人意地沖老文叫了幾聲，抑揚頓挫聲情并茂，活脫一個正向班主任打小報告的課代表。
老文聽完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無法無天！枉我處處袒護，這次抓回去，看我不閹了這小畜生！”課代表搖著尾巴汪汪附和，十分幸災樂禍。
由此可見，精通一門外語那是多么的方便啊！
反正我現在就對老文的這項技能很是垂涎，要是我能聽懂狗說話，下次再在胡同口遇著惡狗攔路，我這么一聽，哦，原來是它老婆正在胡同里四腳朝天的給狗崽子喂奶呢，那我避嫌繞路；或者遇見癩皮狗朝我亂吠，我一聽，媽的，這狗日的在罵小強是個王八蛋，那我就拎根棍子揍丫的……
劉老六對老文說：“事不宜遲，你還是盡快過去吧，說不定還得你出手。”
老文怒沖沖轉身就走，劉老六道：“哎，你先把他們領回去，我要單獨跟小強說點事。”
他們剛出門又讓我叫住，我脫下外套給老三穿上，告訴他們餓了讓唐小草幫忙解決，想了想又叮囑三娘一定看好我兒子們，不能讓他們吃的太咸太辣，尤其是別讓老七喝太多可樂。
絮叨了一頓，這才放他們跟著老文一起出去。
劉老六看我忙活完，贊道：“小強你這爹當的可真不賴！”
我一屁股坐下來，吸溜著茶水，嚼著茶葉梗道：“行了甭廢話，要跟我說什么？”
劉老六樂呵呵道：“今天這活干的不錯，考驗通過了。”
“嗯？什么意思你給老子說清楚！”我從老東西的話里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劉老六避重就輕道：“啥意思不重要，我就是告訴你，試用期已經提前結束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正式成為我們天庭備戰部分部的負責人。恭喜你！”
我抖著腿說：“說的好聽，我可一點好處也沒撈著，老子總不能白給天庭賣命吧？既然轉正了，咱們是不是也該談談待遇問題了？”
劉老六點點頭：“放心吧，我們不會那么過分的，其實我這次回去也是為了落實你工資的事兒。”
“你個老東西算還有點良心！我說你們天庭這么大的產業，五險一金給交吧？周末有沒有雙休？獎金和提成又怎么算？”
劉老六鄙夷道：“瞧你那點出息！我說的工資可不是錢，而是天庭根據你的業務量，定期給你的一項異能。這些異能可以幫助你更好地為天庭服務……”
老東西看我手已經伸向煙灰缸，立刻口風一轉：“當然，你也可以用來為自己謀求一點福利，只要不是太出格，我們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
“那先把筋斗云給我吧，以后出任務萬一遇到危險我起碼能跑掉。”
劉老六聳著肩不無遺憾道：“那玩意兒速度太快了，且不說你站不站得穩，沒有相應的護體法術，用一回你就得讓空氣磨沒了！”
“那有沒有讀心術呢？萬一和妖怪談崩了他們起了殺心，我也好提前跑路。”
劉老六心虛道：“凈瞎扯！我們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子母餅干也行。我復制幾塊葫蘆娃的，到時候好跑路。”
“沒有沒有！真是異想天開。”
“我靠！變臉口香糖總有吧？”
“咦？”劉老六驚奇道，“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哪聽來地？”
“網上唄，你們天庭的扒皮貼。發貼那哥們叫什么來著？哦對，好像叫什么‘油條宰相’。”
老神棍翻著白眼念念有詞掐了一卦，嘀咕道：“原來是他，看老子回去找他算賬！”
我不耐煩道：“到底給不給嘛？”
劉老六無語道：“你跑路要這東西干什么？那時候才知道要臉是不是有點晚了？”
“誰要臉……啊呸！誰說要跑路？我是想以后搖到美女，可以變成顏祖去赴約嘛！”
劉老六上下打量著我惋惜道：“可惜啊，太短了。”
我跳起來沖老東西亮飛腳：“媽的誰說短？絕對夠用了！”
“我是說變臉的時間。”
“……進門老子就關燈！”
劉老六頻頻搖著手，像個賣地瓜的老漢一樣跟我討價還價：“沒有沒有沒有！網上的胡話你也信？換一個，再換一個！”
“那還給錢吧。也不用多，月薪只要……”
“嗨！”劉老六忽然用力一拍大腿，嚇得我一激靈又把后半句咽進肚子里。
老東西擼袖子抬手腕裝模作樣看了兩眼叫道：“哎呀呀，我忽然想起來下午還有個會，這就到時間了，小強咱們回見！”
嘿呀！萬沒想到剛轉正就遇上這么個流氓上司，我是氣炸心肝肺，挫碎口中牙，一把揪住劉老六的脖領子罵道：“你個老王八，拿老子當禮拜天過呢！你他娘的戴表了嗎？”
劉老六嬉皮笑臉地掙開我的手：“你的工資我就看著辦吧，反正不會讓你吃虧。我們還是很重視你滴——這次下來我還給你捎了點土特產呢！”
“哦？是人參果還是蟠桃呀？”我頓時來了精神。
“這些你想都不要想了。人參果是人家鎮元子的，蟠桃園里的桃子也早讓猴子禍禍光了，王母那老娘們現在也只能吃點桃脯過過干癮，那還得省著點吃呢，已經沒多少存貨了。”說起這些天庭的黑歷史，劉老六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我聽著可樂，給他胡出主意：“要我說，你跟上頭遞個報告申請點經費，從我們這批點催熟劑、膨大劑什么的帶回去，保準以后蟠桃盛會一年舉辦兩三回，再來一個連的猴子也不怕。”
劉老六笑模笑樣地擺擺手：“還是算了，我們神仙的腸胃比不得你們凡人，那玩意兒吃多了容易得結石。”
嘿！老東西門兒清啊！
我問：“到底給我帶的什么？”
劉老六邀功似的摸出張黃紙遞過來：“瞧，我特地給你求了道正氣符。”
只見這黃紙符四指來寬，一巴掌長短，皺巴巴的寒酸無比。我接過來不滿道：“怎么連個包裝都沒有？你丫也太能湊合了！”
這個老神棍一臉受傷的表情道：“小強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你知道我為了把這道符帶出來費了多少心思嗎？”說著劉老六倍感委屈，二話不說從我兜里把煙搜走了。
聽他這么說，我又拿起紙符仔細打量了一番。
嗯，不光舊，都卷邊了，送到當鋪絕對當得起“蟲吃鼠咬，光板兒沒毛”的評價，也不知老東西是從哪座廟里順出來的。
劉老六對我的質問有些忿然，點著煙抽了一口，噴道：“你個不學無術的三孫子！爺爺實話告訴你，這道符乃是玉帝親手繪制，可不是誰都能求來滴！”
我把劉老六給我掏出來的褲兜里子塞回去，沒好氣道：“忽悠，接著給老子忽悠。既然這么難搞，你是怎么弄來的？”
“我跟玉帝關系好唄！”
“有多好？”
“好到穿一條褲子，就跟一個人似地。”
嘖嘖嘖，難道這個老神棍和玉帝有一腿？
劉老六道：“小強你的想法真齷齪！這么跟你說吧，我和玉帝是一塊兒長起來地……啊對，我們就是發小嘛！”
我撇撇嘴。不信歸不信，但我覺得這老東西還是有些門路的，否則天庭也不會派他來主理仙魔大戰的事務。
身居此位有時候確實需要和天庭高層直接對話，如果派個基層干部坐鎮，很容易延誤戰機。這就好比一個小片警，他能處理好各種糾紛，卻永遠無法指揮一場偉大的戰爭。
至于玉帝為什么親手畫張符，并讓劉老六帶給我，大概齊是想表明天庭的態度。
這道符的性質就相當于領導題詞，象征意義遠大于實際價值。就像以前皇帝御賜的黃馬褂，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寵信和倚重，其實說白了就是上頭為了讓你以后干活更賣力氣使得一種小手段。
應該說天庭那幫老古董思路是對的，但是方法使錯了——他們到底還是小瞧我了。
想我小強堂堂七尺男兒，焉能為區區虛名所累？同樣是張紙，就不如直接給我一百塊錢。
雖然這黃馬褂……呃，這黃紙符形同雞肋，但玉帝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我裝作畢恭畢敬的樣子舉起那道符，對著光線仔細看了看。只見上面用朱砂彎彎繞繞畫著老長一串鬼畫符，那辨識度乍一看跟病歷本似的，細看與劉老六的狗爬體還有三分神似，大概教他們倆寫字的是同一位先生。
難怪輕易求不到，這是怕拿出去丟人吶！
“這玩意兒有什么用？貼門上辟邪還是貼床上避孕啊？”雖然我知道這符大抵沒什么用處，還是追問了一句，萬一有驚喜呢？
劉老六把煙屁在桌上按滅，笑呵呵道：“這正氣符對神仙來說也就是個提神醒腦的作用，不過對你們凡人就有用多了，不僅能夠理氣和中，可解頭疼昏重，腹脹胸悶，還能止吐止瀉呢！對了，你最近不是挺上火地嗎？也管治。”
怎么越聽越熟悉呢？
我把紙符湊到眼前橫看豎看著問：“這上面寫的不會是‘藿香正氣’四個字吧？”
劉老六：“……”
“能治便秘嗎？”
劉老六汗：“能……能吧。”
“是不是真的啊？你個老東西不要晃點老子啊！”
“我靠，用玉帝親手畫的符治便秘還不夠你臭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