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小草提著早飯來的時候,我還氣息奄奄地窩在床上,一根小指頭都懶得動彈。
她從三娘口中得知我昨晚忽生惡疾,噔噔噔就跑上樓來。其他人也都排著隊來到我的床前,不論大小,個個神情肅穆,氣氛凝重。
讓這么多人圍觀我可受不了,哼唧道:“你們都上來干啥,遺體告別嗎?”
唐小草伸手拿手背貼了貼我的額頭,松了口氣:“沒發燒,你這是怎么了?吃過藥了嗎?”
“……吃過了。”
法海道:“折騰了半宿,難道是昨天晚飯吃壞了肚子?可我們都沒事啊。”
三娘:“莫非是被什么臟東西沖撞了?”
還是三娘聰明啊,隨便一猜就這么接近真相。
我不說,他們哪能猜得到我這是喝符灰水喝的呀。我也不好意思告訴他們,到時候再埋怨我封建迷信。
葫蘆老七和我感情最好,眼淚汪汪趴在床邊,帶著哭腔道:“爸爸,你是不是要死啦?”
“咳——咳——”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頓時劇烈地咳嗽起來。
葫蘆老大見狀忙給我捶背順氣,這實誠孩子也不懂得惜力,兩拳下去好懸沒把我直接送走。
小白臉在一旁嘎嘎直樂,羊癲瘋發作一樣,笑得渾身亂抖。
老七扯著被角擦了擦眼淚,回頭對唐小草說:“小草阿姨,我中午不吃炸雞了。”
唐小草有點意外,笑道:“那你想吃什么?”
老七看了我一眼,惆悵道:“吃素吧,韭菜餡的餃子就行。”
真是個孝順孩子,這是想提前給我過頭七啊。氣得我抬起手,顫巍巍給了老七一個腦瓜崩。
三娘端起水杯,伺候我喝了幾口,這才算好了一點。
我揮揮手把他們都轟下去吃早飯,自己躺在床上運氣。只聽樓下窸窸窣窣一陣響,豆漿油條小咸菜的香氣彌漫開來。
老七在下面喊:“爸爸,你吃油條嗎?”
“不了,你們吃吧。”
“爸爸,豆漿喝嗎?”
“……不喝。”
“哎呀,舅舅你給爸爸留一個茶葉蛋,你都吃了四個了。”
小白臉用筷子敲敲桌沿,酸溜溜道:“瓜娃兒,你老漢兒現在啥都吃不得。留個鏟鏟!”
過了一會唐小草提著一杯小米粥送上來,貼心地把吸管戳進去,遞給我。
“這兩天你受累了。”我慚愧道。
“有三姐和小侄子幫我,不累。小強哥你好好休息吧。”唐小草笑著安慰我幾句,掩上門又下去了。
我拿起小米粥使勁嘬著,越想越生氣,拿起手機惡狠狠地撥通了劉老六的電話。
“小強?”劉老六沒料到昨天我們剛見過面今天我就給他打電話,“找我什么事?難道你這么快就捉到了妖怪?”
“那倒不是,就是有個情況跟你匯報一下,我懷疑我們的隊伍出了叛徒。”我嚼著吸管說。
“什么叛徒?咦,你的聲音咋這么虛?難道用了我的符,血氣下行一時控制不住……嘿嘿嘿……”劉老六猥瑣笑道。
老東西不說還好,一提起這茬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只感覺菊部地區又火燒火燎的疼起來。
我壓低聲音罵道:“我懷疑你個老王八就是叛徒,說!你給我那張破符到底什么用意?老子昨天用了差點沒把腸子拉出來!”
劉老六自動忽略前半句,叫屈道:“這怎么可能!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
我切齒道:“好個毛啊好!味道惡心也就算了,紙灰還他媽糊老子一嗓子!”
劉老六愣了一下,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傻強子,那符是給你貼肚臍兒的!”
我:“……”
玉帝親手畫了張貼肚臍兒的靈符?作為天庭的一把手,他這么接地氣嗎?
我想起劉老六給的濟公蒲扇的三根草枝子,問:“我這情況能用你給的‘三條命’治得好嗎?”
“能倒是能,但這么用你不嫌浪費嗎?我建議留待緊急情況再用,那畢竟是救命的寶貝。”
我一想也對。又罵了老東西幾句出出氣,掛了電話。
……
白駒過隙,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就像唐小草說的,有了三娘和葫蘆娃幫忙,她工作起來更加得心應手了。
我也終于恢復的差不離,起碼能夠跟著他們一起吃油條喝豆漿了。
這天接待了金山小區的幾個熟客,他們和我閑聊的時候,說起前幾天夜里的冤鬼嘯月事件,問我聽到鬼叫沒?我干笑著敷衍一番,一人給了一包寵物零食,趕緊打發走了。
臨近中午,唐小草忽然道:“小強哥,我們帶大家一起去花鳥城轉轉吧。這魚缸空了這么久,正好也去買一條。”
我一聽頭都大了,這魚缸在唐小草印象里是一直閑置的,在她這個完美主義者看來,絕對是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我瞅瞅小白臉,畢竟現在這魚缸是他的棲身之所,他要是不同意,指定買什么死什么,那也不是長久之計。
略想了想,我捏著小白臉的胳膊暗遞眼色:“蕭清,你陪小草去吧,看看有什么順眼的,我們在家看店。”讓小白臉去,起碼買個他不討厭的,以后也好有個進退。
小白臉也知道我的用意,點點頭,沒說什么。
葫蘆老七拉著我的手撒嬌:“爸爸,我也想去。”
我一看其他六個,表情和姿勢就跟復制黏貼一樣,小胖手舉在胸前握著,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我,那滿滿的渴望簡直都要溢出來了。
這誰頂得住啊,我只好一揮手,說:“行行行,吃完飯跟著去吧,都跟緊小草阿姨,別把自己整丟了。”
七胞胎齊聲歡呼。
下午唐小草和小白臉帶著葫蘆娃出發后,三娘鄭重地對我說:“小強,我們的身份你就打算一直瞞著小草嗎?”
我嘆了口氣,無奈道:“神神怪怪這種事……說出來對小草沒半點好處,她也不會信。再說她不是一直沒覺得我們有什么不對勁嗎?”
三娘扶了扶眼鏡,搖頭笑道:“那是因為我對寵物店這方寸之地施了個小小的法術,但凡踏進店里的凡人,都會下意識的忽略一些反常的事情。”
我愕然道:“店里很反常嗎?我怎么沒覺得?我也受法術影響了?”
法海接口道:“你知道我們的跟腳,有些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比如呢?”
“比如,你的干兒子……”三娘顯然早有準備,輕聲道,“他們叫什么名字呢?又來自哪里?年紀這么小,為什么親生父母從不露面,非要把他們送到你這里?呆在這個店里,小草知道那是她的小侄子,別的不會多想。可是出了這個門,誰也不敢保證她起沒起過這些念頭。”
我這個汗呀,虧我還一直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在神仙和妖怪之間長袖善舞,事情處理得都挺到位。此時聽三娘這么一分析才發現這些事讓我辦得簡直漏洞百出,慘不忍睹。
要不是三娘細心一直替我遮掩,恐怕早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