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極好,暖陽當頭,街外大路兩旁,人們端了椅子出來曬太陽,或慵懶閑散的享受陽光,或三三兩兩聚頭閑話家常。
客棧大堂,趕早的人絡繹不絕,進進出出的好不熱鬧。除了諸葛長風和林四娘遲遲未到,四人早早便候著了。
司竹空、谷雨和藍辛夷圍桌而坐,就季海川以手托鼻來回走動,苦思冥想像個智者一般。
“喂——你就不能安靜的坐一會嗎?不知啥時候傳染了諸葛大哥這毛病,沒事就在人面前晃動,晃得人頭暈腦脹的!”谷雨將手中摩挲的茶杯一放,有些不耐煩的白了季海川一眼。
谷雨這一呵斥,季海川突然就止了步,倒不是被她唬住,而是經她這一喊心頭突發奇想。他瞇著眼躡手躡腳走到谷雨身邊,將腦袋埋在谷雨胸前竊聲道“你說——他倆昨晚都做什么了?”。
谷雨乍地跳起身來,劈頭蓋臉指著他的鼻子怒罵道“昨晚他倆做了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至于靠這樣近嗎?流氓——”。
谷雨話語一出就后悔了兩分,人多勢眾這般不知收斂確實影響不好,奈何又不知如何圓場。如果說只是因為一句話就讓她如此暴跳如雷,那未免也太矯揉造作了一些。事實上,她心里正煩得很,總覺得諸葛長風不該答應林四娘那樣無禮的要求,都怪平日里太過溫和沉靜,不善拒絕別人,你看初識那會,還被那女人用紅耳鼠給咬傷。哎……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一而再的栽在她手里,他卻還以德報怨,當真有些屢教不改的意思了……盡管怒其不爭,但話說回來,終究是因為追尋紅耳鼠線索才委曲求全,也不能全數怪責于他……
這個季海川也是個不長眼東西,大庭廣眾也不顧忌男女有別,方才往她跟前一湊,分明挨得那么近,就差沒將臉貼到她胸上了,對一個女子行為如此輕薄,她沒給他一拳已經算是客氣了。
更何況季海川所問的,是她心里最為擔心的事情。夜深人靜的,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確是容易干柴烈火一點就燃,那林四娘風塵之氣濃重,對男人投懷送抱簡直家常便飯,說她是一把已經泛起火苗的干柴也并不為過。只是心里忐忑得很,不知道諸葛長風有沒有那個定力,若真是受不了誘惑做了越界之事,那當真是錯看了他……哎!!!
谷雨反應這等激烈倒把季海川給怔住了,他目瞪口呆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遭的人聲憑空消失,谷雨心里一噔,感覺身后有火一樣灼熱的眼光。她怯怯轉過身來,大堂內的散客、閑客都紛紛看著她,他們不是滿臉驚愕便是三三兩兩暗地偷笑,谷雨倏地難堪至極,“嗖”的一下,臉紅到耳根子。
她扶著桌沿輕輕坐下身來,生怕再發出任何異動引來更多的非議。
谷雨這才坐下,季海川便以手遮面,悄悄湊近谷雨耳屏前,道“這下可好,尷尬了吧,既然是悄悄話你怎么能這樣大聲說出來呢,笨——”
經過剛才那一幕,谷雨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她斜眼看了季海川一眼,又趕緊收回目光看向桌上的茶盤,僵硬的姿勢硬是動都沒敢動一下。
“真是活膩味了,今日忍你一時,來日再找你算賬”谷雨噓了一下眉眼,季海川的話明明氣得她七竅生煙,可她只得雙唇一抿忍了下仇來。
……
“你這是怎么了?臉紅成這樣……”四人神色迥異,氣氛頗為尷尬,不知何時,諸葛長風偕同林四娘已經到來,諸葛長風循著谷雨身旁坐下,笑嘻嘻地問詢著。
谷雨很不服氣的抬起頭來,本欲開口說些什么,卻一瞥見眾人目光未曾挪開,忽地心里一堵,微微張口的嘴又毫無防備的閉了去。
“你又欺負她了不成”諸葛長風笑面盈盈瞅了季海川一眼,不慌不忙取了桌上茶具,滿了大半杯。
“我哪有那本事,惹她之人不是我,是你——”季海川彎唇一咧,懶散的嘆了一氣,沒個正經的用手指向諸葛長風。
“我?!”諸葛長風反指朝著自己,一臉的驚愕。
諸葛長風一臉疑惑的轉過眼看向谷雨,似乎希冀她能給個答案,熟料,谷雨嘴角一攏,發出一個很不滿的鼻音。
“……”
“……這是為何?!”收到谷雨一個頗厲的眼神,諸葛長風更加茫然了,他左右相看眾人,尋不得結果,于是嘆了口氣,頭疼地將方才倒好的茶遞到谷雨面前,討好道“入冬后干燥的很,谷雨妹妹想必上火嚴重,喝一杯清茶降降火吧”。
“不用——天干物燥再遇上干柴烈火,被染得一身火氣,光憑這茶是治不好的”谷雨毫不客氣地將茶杯一拒,推回諸葛長風面前,因為動作過大,一半的茶水都溢到桌面上來。
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藍辛夷,本就心亂如麻,方才,被季海川和谷雨這樣一鬧,是更加的心煩意亂。
她悶不吭聲的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心里千頭萬緒卻不知如何排解。
一眼便瞧出藍辛夷不適的諸葛長風,心里涼意頓起,他雖是有意解釋,卻顧忌身旁林四娘添油加醋的嘲諷,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想給藍辛夷找難堪,索性端起茶杯,將這濃郁的愁融進濃茶一口飲盡。
“……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得趕緊離開”每次遇事,仿佛只有司竹空能心明眼亮,畢竟手握重權,不能有半分差池,與其說是他沉著冷靜,不如說他對紅耳鼠之事心急如焚。
“我們朝西北而行,上至天水可好?!”司竹空話語剛落,林四娘便兩手相合,急不可耐的給大家推薦行程。
司竹空瞥了一眼對面的女人,眸中是道不盡頭的空洞,他頭腦迅速飛轉,他需要立刻對她的目的做出判斷。
就這半盞茶的沉默,他的結論千個,卻皆無可用,畢竟她才是線索人,依她性子,強來肯定不行。
司竹空不由得暗自嘲笑,他何曾被人牽著鼻子走?奈何此次不可,盡管不悅,除了順從,他還能再做什么?
他低下眉去,再抬眼時,便道“……既然如此,用過飯我們便出發”。
京師至天水的距離并不遠,為了不暴露身份,司竹空決定步行而去,一來,即便遇上追殺的賊人,有山水可作庇護。二來,他并不在意終點為何,他的目的,僅是從林四娘口里找出紅耳鼠事件的線索,所以,是天水也好,還是這斑駁小徑也罷,根本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