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當那人離開,請微笑著揮手道別
清晨,太陽初升,劉思語坐在教室里,手杵著下巴,無意識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樹葉已經落光了,這幾天氣溫忽然驟降,就差沒下雪了,但昊城地處西南,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雪了。
兩個老師抱著試卷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女老師把試卷放在講臺上后,正式宣布:“好的,要開始考試了,把和考試無關的東西收起來。”
劉思語的視線掃過第一排,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升起期待的感覺,但那里只是坐著一個不認識的人。
與此同時,某小區的老樓里,易安爬了三樓,來到“3單元301”的鐵門前,輕輕敲響。
門內一陣嘈雜,腳步聲逼近,貓眼一黑,幾秒后,先是木門被打開一條小縫,中年的女人透過縫隙注視易安,滿臉警惕。
“請問,你是......”
易安穿著黑色的正裝,臉上掛著眼鏡,腳踩高跟,手里抱著文件夾,一股子成功人士的味道。
她點點頭,語氣平淡:“你好,我是婦女家暴保護協會的.......”
中年婦女臉上一驚,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上面的淤青又多了幾道,她低著頭,咬了咬嘴唇,猶豫了幾秒,還是打開了門。
露出另一邊的臉。
這一次換易安來驚訝了,因為女人的另一半邊臉的眉骨處是一道傷疤,還有眼角嘴角,細細碎碎,就連一邊臉頰都還紅腫著。
不知是不是錯覺,女人覺得易安的表情更冷了。
雖然她一直沒什么表情吧。
紅燈區在清晨的時候開始休息,宵夜攤子開始關門,光頭油肚的老板們收起卷簾門,準備睡覺。
洗腳店的霓虹燈也關了,在胖女人的招呼中,油膩的中年男人走出,他抓了抓胯部,臉上一副縱欲過度的笑。
待會回家睡一會兒,然后中午招呼出來打麻將吧。
睡到中午,打麻將,期間吃晚飯,然后打麻將到深夜,和麻友擼串,然后要么唱歌要么洗腳,到早上回家睡覺......這就是這個男人的一天,永無止境地循環。
突然一群人從四周竄出,圍住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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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了一晚上,一直在店門口等著男人出來。
男人惶恐至極,雙腿發抖,“你,你們想干嘛?”
打頭的王譯撓撓腦袋,無奈道:“抱歉,雖然我退休了,很不想干這種事情,但知道了中年男人屆有你這種敗類,還是忍不住想揍你一頓啊。”
男人:“???”
......
生活繼續。
紅燈區的某條小巷口,不知何時開起了一家早點鋪子,塑料的凳子,折疊桌子,與冒著白起,疊成高塔的小籠包。
工作一夜的小姐們穿著睡衣,打著哈欠便來買點早點,塑料袋裝的豆漿,熱氣騰騰的餛飩,金黃的炸油條。
生意居然異常火爆。
“你們這些混蛋,別光吃。來幫忙啊!”王譯忙著把面條放進油鍋,然后一邊答應著剛送完牛奶的工人“馬上馬上”。
顧寒把油條折斷,放到豆漿里泡泡,一口吃下。
“你居然不吃辣!”夏銀咬著肉火燒詫異道。
正在剝雞蛋的易安也抬起了腦袋。
顧寒咽下油條說:“總要嘗試點新的東西嘛。”
“我說了讓你們幫忙啊!”王譯把剪好的油條送到一個大爺桌上。
“來了。”顧寒答應著,然后接著吃。
“那你別吃啊,混蛋!”王譯暴躁地吼道。
夏銀是個行動派,擦擦嘴站起來,問:“要我做什么?”
“點餐。”王譯言簡意賅。
夏銀一愣,面露難色,讓自己和陌生人說話啊......
“快點!”王譯催促。
“哦哦。”夏銀一咬牙,走到門口,準備迎接客人。
一個新的客人走了進來。
“歡迎光.....”夏銀剛剛開口,然后怔住了。
易安覺察到動靜,也抬起頭,表情一呆。
她推推吃油條的顧寒。
顧寒抬頭。
“你好。”黑色短發的少女一臉恬淡的笑容,容貌清麗,一身米色棉襖,圍著圍巾,像是日劇里走出來的純潔女主角。
夏銀呆滯了五秒,才急忙點頭:“你好,請問吃點什么?”
周圍的客人也被少女吸引,因為在紅燈區這種地方,乖巧文靜的少女簡直少見,純潔的像是白雪。
“一碗豆花,謝謝。”女孩禮貌地微笑,然后仿佛想起什么,“對了,幫我多放點辣椒,謝謝。”
顧寒的筷子一頓,接著低頭再吃。
夏銀下意識地回頭看眼自家老板,故意大喊:“老板,一碗豆腐腦,多放辣椒!”
“好嘞!”王譯回了一聲。
易安默默注視著顧寒,看看他碗里的清湯寡水,再看看少女碗中的火紅色。
“呵......”一聲輕笑。
少女端著豆花,找了個位子坐下,就在顧寒一桌的旁邊。
她沒有注意一旁的易安和顧寒,而是自己拿雙筷子,開始攪拌,然后一勺。
“啊!”因為太辣,少女漲紅了臉,直往嘴里吸涼氣。
“啪嗒”一聲,一杯涼水放到了她的身前。
“謝謝。”少女抬頭,一個長相平凡的男人站在桌前。
“不能吃辣就別吃啊。”顧寒看了一眼她的碗說道。
“知道為什么,最近開始喜歡吃辣的。”少女乖巧地笑笑。
“是嗎?”顧寒說,“平淡的人生就要吃點辣啊。”
“歪理啊大叔。”少女露出狐貍般的笑,像極了曾經的那個不良少女。
那個深夜里,坐在公路邊哭泣的少女。
顧寒沉默。
“小語,車到了,吃完了沒,我們該走了。”中年婦女在街對面大喊,手里提著行李箱。
顧寒遠遠地看了一眼,問:“你要走了嗎?”
“馬上,媽媽。”少女回答一聲,然后沖顧寒點點頭,“嗯,我要回媽媽的老家上學了。”
顧寒點點頭,“是嗎,一路順風。”
“謝謝。”少女甜甜地一笑,然后笑容一僵,因為她感覺自己的眼角有一滴淚水滑。
“誒,我怎么哭了?”少女抹了抹眼淚,不好意思地笑著,“抱歉,讓你見笑了。”
“不會,想哭就哭吧。”顧寒說著,拍拍少女的腦袋,回去接著吃早點。
少女一愣,看著這人,不知道為什么,鼻子便開始發酸,心底某個地方動了動,她低下頭抽泣起來,眼淚越來越止不住。
“姑娘,怎么了?”王譯被少女的哭泣嚇到了,趕緊上前詢問。
“抱歉,實在太辣了。”少女吸吸鼻子,喝口水,站了起來。
易安又拍拍顧寒,顧寒抬頭。
少女走了過來,淚水還在臉上,但卻明媚地笑著,輕身鞠躬,一句真心的“謝謝你”,脫口而出。
說完,少女轉身離去,向著母親的方向走去。
“再見,劉思語!”夏銀突然朝少女揮手。
少女驚訝地回頭,一愣,歪頭,短發舞動,動人的眉眼彎起,嘴角一抹動人的弧度,像是精靈,她就這樣站在清晨的陽光,朝夏銀揮了揮手,一個如花的笑容綻放。
“不去送送嗎?”易安開口。
“嗯,不用。”顧寒喝口豆漿,看著對面急著幫母親拿行李的少女,“那是她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易安的嘴角勾了勾,“我才不管,人可是我妹妹,我至少要送別啊。”
說罷,站起來,走了過去。
“我來幫你們吧,阿姨。”
“誒?謝謝姐姐!”
顧寒看看沖自己壞笑的夏銀,和前所未有熱心的易安,望天,無奈的搖頭,注視少女的背影,輕輕地自言自語。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