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日記......”

　　蘇牧剛剛動筆，房間門就被粗暴地推開。

　　“你干嘛呢！做作業？”中年的男人一身酒氣朝他走來。

　　蘇牧翻了個白眼，“為什么你不敲門。”

　　“我是你爸爸！”男人聲音頓時高了幾分，“你又在些什么？”

　　蘇牧蓋上筆記本，心情煩躁得想把耳朵捂住。

　　“沒什么。”語氣冰冷。

　　男人一把搶過，無視蘇牧的怒吼，“你整天寫這些干嘛！你的作業呢！怎么不做作業！”

　　“我已經做完了！”蘇牧低吼。

　　男人一怔，沒想到他敢頂嘴，于是大大咧咧地揮手，翻開蘇牧的日記：“那那那，那你就不能復習一下，看看你寫的都是些什么，你受折磨的靈魂？”

　　“你要我干嘛？”蘇牧冷冷地質問。

　　“我要你學習！然后早點畢業滾去賺錢！”男人突然爆發，脖子上的青筋猙獰，“老子整天那么辛苦，供你讀書，供你媽買包包，現在晚上的好心情又被你寫的東西毀了！你就不能學學那些上了大學的人嗎！”

　　蘇牧像只炸毛的小獅子，盯著男人，滿臉戒備。

　　那么多年，他早就知道了，和這個男人是說不通任何理由的，他喝了酒，發火，打人，這些都不需要理由，區別只是他每次打的人不一樣，有時是他，有時是他媽。

　　“你要么就給我老老實實上學，寫作業，不要想著寫什么書，要么就給我滾去找工作，早點滾出這個家！”

　　蘇牧死盯著男人的眼睛，怒火噴涌而出，“然后呢，然后就像你一樣，整天喝酒？一輩子只會給人當奴才？然后回來只能沖著我和媽媽發火？開家長會的時候你甚至連我在哪個班級你都不知道！”

　　字字誅心。

　　男人的臉漲得通紅，他大叫著“臥槽”，一轉身就把房門關上鎖起，然后走向角落。

　　蘇牧雙手撐著墻角，死咬牙關，表情倔強。

　　“蘇木日記.....1月27，今天出了點事，我沒有寫日記。”

　　......

　　正陽縣。

　　夏銀坐著黑車來到了縣城，臨近過年，連錢都翻倍，夏銀肉疼了好一陣。

　　剛下車就給自家老媽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半天才接。

　　“喂，我在你三姨店里，你知道在哪，現在過來正好吃飯。”老媽依舊如此風風火火。

　　掛了電話，夏銀就背著一個大包，打量了一下變化頗大的縣城后，消失在人群中。

　　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夏銀打量周圍的同時，心中無限感慨。

　　這里曾經是他上小學和初一的地方，沒到放學，縣城的小伙伴就拉上他去河里撈魚抓蝦，但很多時候魚蝦沒有，倒是常常因為弄濕衣褲，被老媽一頓暴打。

　　聽自己的三姨說過，自己的母親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走出山里的老家，來到縣城打工，一邊賺錢，一邊又把錢寄回老家，供三姨和幾個弟弟妹妹讀書，在生下自己后，又為了給他一個好的讀書環境，母親走出縣城，在昊城定居，然后就這樣一路把夏銀送進大學，現在夏銀已經快畢業了，這個堅強的女人又回到了縣城。

　　說不感動是假的，打報答的方式也只有努力讀書，這也是初高中時成績優異的原因。

　　家長總是對自己的孩子說“為自己讀書”，但夏銀不懂，他只知道不能辜負母親的期望與血淚。

　　但如今......

　　一回到這里，所有的記憶一股腦冒了出來，他掛著苦澀的笑，忐忑地朝三姨家走去。

　　縣城發展很快，三姨家的小平房周圍早已蓋起樓房。

　　三姨家的門就這樣開著，里邊傳出炒菜的聲音。

　　夏銀探頭進去，正好看見略顯老態的女人走出。

　　笑了笑，夏銀開口：“媽，我回來了。”

　　母親的頭發染過，很隨意的扎在腦后，依稀能看見幾縷白發，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讓夏銀心中泛起苦味，心底的一角微微抽了一下。

　　“快把包放下過來吃飯，不是說好的早上就出發，你咋現在才來，你知道等你多久了嗎？”語速極快，夏銀媽脫口就是一頓責備，然后一把就把他的包拿過。

　　夏銀剛剛升起的溫情與感性瞬間被擊破。

　　這就是夏銀的媽媽，不用什么溫情，直來直去。

　　抿了抿嘴，他跟著母親走去吃飯。

　　廚房里還有一個女人在忙碌，那是夏銀的三姨，夏銀媽的妹妹。

　　聽見背后來人，三姨轉身，看見夏銀時，瞬間臉上開花：“小銀，回來啦！”

　　“三姨，好久不見。”夏銀心里好受些，笑著迎了上去。

　　三姨把手往圍裙上一擦，抱住了自己許久不見的侄子。

　　生下夏銀之后，為了生計，為了孩子的奶粉情啊，母親只能拼命工作，然后撫養夏銀的工作就落在了他的三姨四姨小舅身上，所以在他們眼中，夏銀也算半個自家的孩子。

　　“好了吃飯吧，我也剛剛把菜炒完。”三姨開始拿碗筷，“你媽啊，昨天聽你要回來，今天一大早就上菜市場買菜去，全是你愛吃的。”

　　夏銀看了自己母親一眼。

　　老媽端著菜出來，結果三姨手里的碗就開始添飯。

　　娘倆都是不會在嘴上表達感情的人，只會用行動去證明些什么。

　　“少點就行。”夏銀坐下說。

　　母親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直接兩勺白米飯，“你都那么瘦了，多吃點。”

　　三人很快開始吃飯。

　　“對了，三姨，姨父呢？”吃了口菜，夏銀問道。

　　“你姨父上班要一直上到二十八。”三姨說。

　　“哦。”

　　老媽夾了塊肉放進夏銀碗里。

　　“我明天可能要去中學看看老師，然后和幾個老同學聚一下。”夏銀邊吃邊說。

　　 這也是顧寒給他的任務，調查李老師離開學校的原因。

　　母親的筷子頓了一下，“你要干什么隨便你，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我又沒啥文化，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又是這種話，自從高考失利后，每次談論起未來，母親總是這樣跟他說。

　　已經聽煩了都。

　　夏銀低頭點頭“嗯”了一聲，不讓她看見自己不耐的表情。

　　“你的駕照拿到了嗎？”夏母給自己舀了勺湯泡飯，詢問起夏銀在學校里的情況，“還有教師證，今年掛科了嗎？”

　　“駕照回去考完科四就能拿，我剛把科三過了，教師資格證沒報上名......考試倒是沒有掛科。”因為撒謊，也因為愧疚，夏銀的聲音越來越小。

　　夏母皺眉，“都考一年了，還沒拿到呢，還指著今年過年你能開上車。”

　　“嗯。”夏銀無話可說，低頭吃飯。

　　“誒，小銀，你妹妹在昊城怎么樣？”三姨談論起自家女兒，同時把上一個話題跳過去。

　　“詩雨情況不錯，找了份文員的工作，同時周末休息也會去跳跳舞。”夏銀按照表妹的要求，向三姨說道，“她說再過幾天放假了，她就回來。”

　　“那就好，只要別去跳那個舞，能夠保證溫飽，什么都好。”三姨欣慰地點點頭。

　　“你呢。”夏母插了進來。

　　“我......”夏銀瞬間語塞，猶豫半天，“我在一家事務所實習，等實習一段時間再回學校。”

　　夏母滿意地點點頭，滿是希望地盯著夏銀：“能轉正嗎，待遇怎么樣。”

　　夏銀想起顧寒每天懶散的樣子，違心地笑了笑：“嗯，老板對我挺好的，現在本來有個項目要忙，但他還是讓我請假回來。”

　　“那就好，”夏銀媽媽說，“既然這樣，你就直接多請幾天假，你姥爺去世了，咱得得回趟老家。”

　　霎時沉默。

　　呆了三秒，夏銀驚呼。

　　“啊？”

　　從他出生以來，他就從沒回過所謂的老家，沒見過所謂的姥爺，小時候不知道，大一點后聽三姨他們說起，姥爺和母親有很深的矛盾，所以她很小就從山里跑了出來，再也沒回去過，錢也是直接拿給三姨送回去。

　　所以這大過年的，不會打起來吧。

　　夏銀心里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