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但顧寒已經睜開了眼睛。

　　黑暗之中，他仿佛貓一般，側頭注視睡熟的女人。

　　看著她側臥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毛毯，全身蜷縮。

　　這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她到底經歷了什么，讓她如此孤獨，以至于妄圖幫助一個陌生人以獲得救贖。

　　顧寒思考著，默然不語。

　　鬧鐘突然響起，顧寒瞬間閉眼，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沙發顫動，女人下床，然后便是熟悉的洗漱穿衣準備早餐，早餐多弄了一些，她早已經習慣了準備兩人份的早餐，再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男孩，女人吃完收拾干凈，出門上班。

　　門關上的一瞬間，“睡得正香”的男孩醒了，并看了眼桌上。

　　簡單的煎蛋和烤面包，清水煮的西蘭花配熱好的牛奶。

　　這是個獨立生活能力很強的女人。顧寒心中默念，然后翻身而且進廚房，拿著一瓶辣醬，擰開就往面包上抹。

　　吃完，打了個嗝，顧寒順著女人的腳步，也出了門。

　　......

　　學校離得不遠，坐公交車兩站就到。

　　顧寒一路開啟路人模式，就連進校門保安也沒有阻攔，但看保安那樣子，就算沒有路人模式估計也不會阻攔。

　　“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嗎？”顧寒撫摸著下巴，打量起這所學校。

　　學校很破，教學樓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籃球場就在校門口，就兩個，而旁邊的操場被柵欄隔開，估計是交不起地租，只能劃分出去。

　　若是公立學校大不會這樣，但這只是所私立學校，沒有財政支持，全靠自己營收，而私立學校在家長眼里是什么樣？

　　誒，自家孩子被公立學校開除了，或者考不上了，那么就多交點錢，送進來，只要別讓他們整天在大街上瞎逛就行。

　　所以，學校的一大作用，就是關住一些狂熱躁動的年輕人，讓他們不要在社會上閑逛，擾亂治安。

　　“你怎么來了？”清泉般的聲音叫住了顧寒。

　　顧寒回頭。

　　易安神情似冰，一頭柔順的黑發扎成馬尾，黑色的套裙，純白的襯衣，黑色的絲襪包裹長腿，透出點肉色，與套裙組成絕對的領域。

　　簡直一個經典的黑長直御姐形象。

　　或許是顧寒打量的眼光太過放肆，易安的臉微微發燙，頭立馬扭朝一邊。

　　“別，別像這樣看我。”

　　“哦。”顧寒點點頭，然后接著看。

　　易安皺皺眉，平復下心情，雙手環抱起來，重歸冰冷的模樣問：“你還沒有回答我問題。”

　　“我來看看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樣，夏銀前天剛回去，打算在李俊凡之前工作的地方調查一下她離開的原因。”顧寒收起目光，雙手插兜，一對死魚眼瞪著地面，同時往前走去。

　　易安輕“哼”一聲，跟在其身后，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宛如電視劇上跟著老總視察的秘書。

　　“那么說說吧，對那個女人感覺怎么樣？”顧寒問。

　　易安點頭“嗯”了一聲，回憶著那個女人與老教師與不良學生之間的交鋒：“我每天來這里，看著她不厭其煩地告訴自己的學生要學會思考，同時一次又一次面對同僚的質疑。”

　　顧寒默默地聽著，周圍的學生與他擦肩而過。

　　“她像是個理想主義者，或者一個殉道者，明明自身陷入困境，明明理念被一次又一次打擊，但她始終在微笑著。”

　　說完，二人止住了腳步。

　　顧寒低頭思考著什么，身邊的教室中傳出悅耳的聲音。

　　“......愿我此身不再被提起，再不提起故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顧寒站在門口好久，回頭問：“里面的就是她嗎？”

　　易安點頭。

　　“好的，你們別和別的老師說這是我教的，因為這不在教學大綱上......”光聽聲音顧寒就知道這女人在微笑。

　　“啊！！！！！”

　　這笑語突然被樓下的尖叫聲打斷，腳步聲，吵鬧聲瞬間響徹整棟教學樓。

　　顧寒的神情瞬間收緊，看向易安。

　　易安和他對視著，同時搖了搖頭。

　　“我下去看看，你在這里，跟她穩住學生。”顧寒的語氣斬釘截鐵。

　　易安點頭，然后敲門走進教室。

　　“所有人坐在座位上，不要活動......”

　　面對教室里李老師疑惑的目光，易安沖她點了點頭，隨后立馬轉身把門鎖上。

　　樓道里早已亂成一團，學生跑來跑去，在加上各種顏色的衣服，顯得眼花繚亂。

　　校園里鈴聲大作，顧寒走到樓下，發現人群四散奔逃，學生們驚聲尖叫著，還有女生掩面哭泣著。

　　他隨手抓了一個女學生，直接逼問：“發生了什么！”

　　“啊！”女生先是尖叫，然后下意識地一指，“那里有人打起來了，有刀！”

　　顧寒放開了她，抿著嘴往所指的人群方向走去。

　　紛亂嘈雜的籃球場上，兩撥人正隔空對峙著，一波是滿頭顏料，手臂紋花的少年，其中兩個手里拿著挺長的刀，在陽光下明晃晃的，著實嚇人。

　　另一波只有兩人，禿頂微胖的中年男人，與其背后瘦弱的男生。

　　他們腳底有幾個被打得爬不起來的男生。

　　保安們不敢上前，只是打開校門，讓學生們從校門逃跑，還有老師也早已下樓，把教學樓一鎖，禁止剩余的學生出來，別的老師組織著學生遠離籃球場。

　　場面十分混亂。

　　“你們給我滾出學校，立馬！”男人一只手護著男生，一只手指著混混們怒吼。

　　混混們吃了一驚，看著這剛剛跑過來的老男人。

　　特么的這還在喘氣呢。

　　幾人相互對了對眼神，確認只有他一個人上前后，表情再度拽了起來。

　　為首的兩人提著刀逼近，還有兩個從后邊截住他們。

　　“張文光老師，你快回來吧！”有幾個女老師在樓上叫喚。

　　“張老師，你，你不用管我了......”躲在男人背后的學生弱弱地說道。

　　“你別說話！”張老師低喝，然后毫不示弱地瞪著混混頭。

　　為首的打量起張老師來：“老師，你有話說？”

　　“這是我學生，你們最好今天放他走，不，不然我就報警了！”張文光克制住自己，努力不哆嗦。

　　“哎喲，我好怕怕呀！”一個混混往張老師身上推了一把。

　　“老師你別叫我家長啊！”另一個也跟著一起推。

　　張文光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被推著往后退去，幾個人朝著教學樓背后挪動。

　　直到后背貼著墻壁，張老師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現在自己已經被圍住了。

　　混混們挑著眉毛，朝老師笑著。

　　誰知張文光一咬牙，居然頂著個油肚，低頭就往旁邊沖。

　　好歹一百六十多斤，旁邊的混混沒擋住，硬是被頂著往后倒。

　　張文光瞬間臉色一喜，立馬把自己背后的學生往外推，同時大叫著“快跑”。

　　學生啥也不管，撒腿就跑，兩個混混立馬去追，剩下的見自己兄弟吃虧，拉住這個老師，給他臉上來了幾下。

　　張老師頓時頭一陣眩暈，滿嘴都是血腥味，劇痛直沖上腦，不受控制地靠墻坐倒。

　　混混頭也火了，抬起刀就朝這中年老師身上揮去。

　　但混混頭揮下的瞬間發現不對了，自己的刀停住不動了，一只手不知什么時候鉗住了自己的手腕，根本動彈不得。

　　“我尼瑪！”

　　混混頭大聲咒罵，回頭想看是那個膽子大的剛來出頭。

　　結果回頭就看見一張毫無特色的人臉，一對死魚眼就那樣瞪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