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云松子決定讓顏愁出戰，陳思全和陸為霜二人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陳思全說道：“師父，顏師弟雖然天資聰慧，勤奮好學，但是剛剛入門不過數月，尚未領會我派武學之精要，不如讓褚凡師弟或者齊師妹代其出戰如何？”

　　云松子呵呵一笑，說道：“思全，你還是太執著于勝負，放不開心胸。為師如此安排，自然有為師的道理?！?p>　　他干咳一聲，說道：“為師昔年甚是好強，有心與秦嶺各派一爭長短。對你們那幾位師兄極是嚴厲，若是稍有差錯，便要責打怒罵。誰知到頭來，八位弟子竟無一渡劫，全都葬身在那天雷之中。想來定是為師做法與道不合，才有此結果。道德經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為師如此安排，是想要告訴大家，為師現在已經心無芥蒂，不會再偏執于勝敗強弱，只要是我云松子的弟子，不論武功高低，修為深淺，親疏遠近，為師皆視同一等。”

　　陳思全聞言，頗為感動，說道：“師父苦心若斯，弟子未能領悟，實在慚愧?！?p>　　陸為霜笑道：“師父，那師弟師妹們要是偷懶?；院笠膊还芰?？若真是如此，那肯定有無數的小妖兒想來咱們太白山呢?！?p>　　云松子擦擦額頭細汗，說道：“此事就這么決定了。午時過后，比武便要開始，你們快去把他尋來，莫要耽誤了。”

　　陳陸二人轉身剛要走，云松子突然說道：“等一下，回來！”

　　兩人連忙回頭。云松子表情古怪，支支吾吾地說道：“這比武一時半會未必輪得到他，你們稍微指點他一下，莫要讓他輸得太難看?！?p>　　陸為霜憋住笑，說道：“知道啦，師父。你若早教他一招半式，今天哪里還用這么麻煩?！?p>　　顏愁正坐在山前石階上，讀到馮才書那天講的“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心中突生迷惑。

　　他生為走獸，棲息于洞穴，飲水于山溪，那時的記憶已經一片空白。而他修煉為妖，靈智漸開，最終化為人形的那段時間，想起來也是模模糊糊，只能記得零碎片段。莊周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蝴蝶，那么現在的自己，到底是那只奔馳于山水之間的野獸，還是現在坐在這里，讀圣人之書的顏愁？

　　正在苦思之時，只聽山上有人喊道：“顏師弟！顏愁師弟！”

　　他站起身來，見陸為霜正笑吟吟地向他揮手。

　　顏愁連忙下樓，拱手說道：“小弟拜見陸師……”

　　陸為霜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下，說道：“別來這套，酸死了。那書呆子這幾天到底教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回頭饒不了他。顏師弟，師父指名讓你參加十方小會，這可是你揚名立萬的好機會?！?p>　　顏愁一頭霧水，問道：“什么十方小會？”

　　陸為霜說道：“今日秦嶺仙門齊聚太白山，師父和各位掌門商議，要各派選出得意弟子，互相切磋，便是這‘十方小會’?！?p>　　顏愁說道：“師姐，你也知道，我就會那么幾招太白大九式，若是讓我上去比試，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陸為霜說道：“師父也知道你勝不得，你上去隨便耍上幾招，認輸就是，他們總不會追著你打。你只要輸得體面，就不算丟人。”

　　顏愁不解地問道：“師姐，師父為什么指名讓我參加那個十方會？”

　　陸為霜說道：“你渡劫化仙之事，莫不是已經被師父發現了？”

　　顏愁說道：“自從入門之后，師父和我說的話連十句也沒有，應該沒有察覺吧?！?p>　　陸為霜奇道：“那可就怪了。別的仙門派的都是門中高手，師父卻安排新弟子出戰。難道師父年齡大了，腦筋已經有些不太靈光？”

　　只聽陳思全說道：“陸師妹，你怎能這么說師父他老人家？”

　　兩人回頭一看，陳思全正站在不遠處，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來的。

　　陸為霜笑道：“陳師兄，你這輕身功夫越來越了得了，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能凌空御風而行了吧?！?p>　　陳思全說道：“這飛行之法，哪有這么容易練成？師父尚且用的不甚熟練?！?p>　　顏愁拱手說道：“拜見陳師兄?！?p>　　陳思全還禮，說道：“顏師弟，師父派你出戰，原是大有深意。你切莫辜負師父他老人家的期望?！?p>　　顏愁心中更是困惑，說道：“陳師兄，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陳思全說道：“師父當年授徒，苛責過甚，八位師兄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臨劫之時束手束腳，以致功敗垂成?，F在師父心境與往日不同，欲道法自然，心中已無勝負之念，這才讓資歷最淺的師弟你前去比武歷練，以此增加閱歷，對日后大有裨益，其余皆不足道?！?p>　　陸為霜掩口笑道：“陳師兄，師父說的話，你當真相信？”

　　顏愁卻十分感動，說道：“師父對弟子真好，這一次我一定好好比試?！?p>　　陸為霜嘆道：“你們兩個，一個愚，一個傻，當真是無可救藥了。”

　　三人帶回山上，陳思全說道：“師弟，你從未與人擂臺較量，這其中有許多講究，愚兄這就示范給你看?！?p>　　他當下就將上臺比武的禮節，如何說話，如何客套，輸了之后怎樣應對等等一一說與顏愁知道。

　　陸為霜略有不滿，說道：“陳師兄，你只說輸了該怎樣怎樣，卻不說贏了該如何說話嗎？”

　　陳思全一愣，說道：“師妹說的是，是愚兄考慮不周了?！?p>　　顏愁連忙說道：“我肯定贏不了的，那個就不用學了吧。”

　　陸為霜說道：“罷了，罷了。顏愁師弟，你就把陳師兄剛才說的做一遍吧。”

　　顏愁便在空地上按陳思全的指點一一試演，初時極為生澀，后來次數多了，倒也是有模有樣。

　　陸為霜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如此這般，就算是輸了，也不算是‘太難看’了。你上場之后，不要急著認輸，你那套太白大九式和師姐教你的飄雪劍法，總能擋得住幾招，若是能拆到十招以上，那便算是大功一件了，到時候師姐要給你做一籃子的糕點吃?！?p>　　陳思全說道：“陸師妹莫要太過輕敵。這次參加比武的都是各派高手，華山派那四位地仙更是厲害，咱們兩人恐怕都不是對手。若是對上他們，顏師弟怕是一招也難擋。”

　　陸為霜說道：“顏師弟怎會那么倒霉，上來就遇到華山仙派？”

　　午時過后，各派弟子都來到試劍臺前面。

　　凌塵子見各派均已到齊，說道：“這次參加這十方小會的，除了青華仙門和太乙仙門，共有八個門派，太白山、華山、驪山、南宮山、藥王山、天柱山、九天山、王順山共二十四位各派高徒參會。貧道和云松道兄、取玄道兄和各位掌門商量了一下，咱們就抓鬮來定這次序?！?p>　　邱婉兒捧著一只木盒，走到臺前，放在桌上。

　　凌塵子說道：“這盒子里裝有二十四張紙條，共十二對，上面寫有十二地支。上場次序亦按照子丑寅卯依次而行。若是取到相同的號碼，便是比賽的對手，勝者便可晉級。第二輪按照首位相對之序，子對亥，丑對戊，以此類推?！?p>　　這時被選中的弟子便紛紛上前，抽取紙條。

　　太白山派出的弟子是陳思全、陸為霜和顏愁。

　　衛志堅見褚凡和自己落選，小師弟顏愁竟然被選中，憤憤不平地說道：“褚師兄你看，師父也太過偏心了。這小子才來了幾天，就這么耀武揚威，不把咱們放在眼里了。”

　　褚凡說道：“顏師弟曾為咱們太白山立過大功，師父就是有所偏頗也是無可厚非?！?p>　　韓謙笑道：“還是褚師兄有氣度。咱們若是上去，和顏師弟一樣討不了好去，還不如讓他去。師父這招叫做田忌賽馬，以駑馬對良駒，乃是兵家之法。”

　　衛志堅說道：“大家都是抓鬮，你怎知人家會拿良駒來賽你的駑馬？”

　　韓謙一時語塞，說道：“反正師父此舉，必有深意?！?p>　　這是眾弟子抓鬮完畢，各自展開手中紙條。陳思全上面的是“子”，陸為霜的紙條上寫的是“亥”，而顏愁的則是“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