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內(nèi)堂認親
門口的侍衛(wèi)見他們來了,微微點頭示意,然后推開了門,秦瓊整了整衣衫,走了進去。
一踏入堂內(nèi),抬眼望去,只見北平王羅藝身著一身家常便服,穩(wěn)穩(wěn)地坐在當中的椅子上。
椅子后面,立著四扇精致的圍屏,上面繪著山水花鳥,更襯出幾分雅致。
羅成同樣一身便裝,身姿挺拔,在桌旁垂手侍立,眼神中透著一股英氣。
堂內(nèi)兩側(cè),只有四名仆人靜靜地站在那里,隨時聽候差遣,整個二堂靜悄悄的,再無旁人。
秦瓊走上堂來,在堂中跪下,羅藝目光緊緊地盯著秦瓊,開口問道:“秦瓊,我且問你,你的原籍當真就在山東?還是從別處遷過去的呢?”
秦瓊恭恭敬敬地回答:“王爺,配軍祖籍本是三江。”
“噢?”羅藝眉頭輕挑,接著問道,“那我再問你,你的上輩都是做什么的?”
秦瓊深吸一口氣,說道:“王爺要問我父親,他名叫秦彝,原本是南陳馬鳴關(guān)的總鎮(zhèn)。祖父名叫秦旭,字東明。”
這話一出口,就見北平王羅藝坐在上面,雙眼猛地眨了幾下,眼圈瞬間泛紅。
羅藝使勁把頭往上一揚,像是在拼命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此時,圍屏后面的羅夫人原本正靜靜地聽著,一聽到秦瓊說父親名叫秦彝,“噌”地一下站起身來。
緊接著,聽到他說祖父是秦東明,羅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一斜身,大半個身子都露到了圍屏之外。
羅藝穩(wěn)了穩(wěn)情緒,繼續(xù)問道:“秦瓊,那你的乳名叫做什么?”
秦瓊聽到王爺這么問,趕忙回答:“王爺,若問配軍的乳名,我叫太平郎。”
秦瓊話音剛落,就聽見圍屏后頭傳來一陣哭聲,緊接著一個聲音喊道:“我的寶貝兒呀!可心疼死我啦!”
只見一位老太太在婆子、丫鬟的攙扶下,從圍屏后面匆匆走了出來,徑直奔向秦瓊,一把將他抱住,放聲大哭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秦瓊嚇得渾身一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哎呀!這位老夫人,您是何人?可折煞我這配軍了!”
羅夫人一邊哭,一邊說道:“兒呀!你難道沒聽你母親說過,你還有個姑母嗎?這北平王,就是你的姑父呀!”
秦瓊一聽這話,腦袋里“嗡”的一聲,瞬間想起來了,他確實聽母親說過,自己有個姑媽叫蕊珠,嫁給了羅藝羅彥超。
只是自從母子倆逃難到山東,這么多年來,音信全無,也不知道姑媽流落何處。
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在北平相見,秦瓊眼眶一熱,雙手緊緊抱住姑媽的腿,喊道:“姑媽呀!孩兒,正是太平郎!”說罷,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羅藝看著眼前這一幕,確定眼前的秦瓊就是自己苦苦尋找多年的內(nèi)侄,一想到當初岳父秦東明對自己的種種恩德,不禁悲從中來,也跟著哭了起來。
羅成看著父母和表哥如此悲痛,心里也不好受,在一旁默默地抹起了眼淚。
一時間,二堂內(nèi)哭聲一片,婆子、丫鬟們紛紛上前相勸。
秦瓊走上前,再次向羅藝和羅夫人行禮,羅藝連忙起身,將秦瓊扶起,說道:“孩子,從今往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不必如此多禮。”
羅夫人也走過來,拉著秦瓊的手,上下打量著,說道:“真是長大了,和你父親年輕的時候長得可真像。”說著,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秦瓊安慰道:“姑母,今日我們能團聚,是天大的喜事,您可別哭了。以后我就在姑母、姑父身邊,好好孝順你們。”
羅藝點點頭,說道:“好,好啊。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打聽你們的下落,沒想到今日竟能在此相見。”
羅夫人在一旁說道:“老爺,今日既然是大喜的日子,晚上咱們可得好好擺上一桌,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頓飯。”
羅藝點頭贊同:“夫人說得對。成兒,你去吩咐廚房,今晚準備一桌豐盛的酒席。”羅成領命而去。
沒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酒飯就擺滿了桌子,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入座開吃。
羅夫人滿臉慈愛,給秦瓊夾了一筷子菜,然后開口問道:“孩子啊,自從馬鳴關(guān)失守,你父親英勇陣亡之后,你姑爹就一直派人四處打聽你們母子的下落,可怎么都打聽不著。你們母子到底去了哪兒呀?這些年過得咋樣?現(xiàn)在你又在做啥營生呢?”
秦瓊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把自己這些年的經(jīng)歷,家里的狀況,原原本本、仔仔細細地跟姑媽說了一遍。
從母子倆如何顛沛流離,逃到山東,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再到自己后來做了捕快班頭,一樁樁一件件,毫無保留。
羅夫人聽完,眼眶泛紅,心疼地嘆了口氣:“唉!我那弟妹可真是不容易啊,為了秦家,吃了這么多苦。”
秦瓊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姑母,我聽母親講過,姑父原本也是南陳的將官,可南陳滅亡之后,就沒了音信。如今怎么成了北平王,還歸附了隋朝呢?”
羅藝放下酒杯,神色變得有些凝重,緩緩把自己三次進犯中原,最后自立北平王,只聽調(diào)遣卻不聽從隨意宣召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跟秦瓊講了。
羅藝說完,羅夫人也感慨道:“唉,孩子,你姑父當初三犯中原,那也是為了報國家的仇,雪自家的恨吶!”
秦瓊連忙安慰姑媽:“姑媽,您如今也見著侄兒了,過去那些傷心事兒,就別再想了,往后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羅藝又想起秦瓊之前的事兒,開口問道:“秦瓊,你又是怎么在皂莢林的店里,誤傷人命的呢?”
秦瓊便把自己押解公差去潞州交差,回來時住在皂莢林店里的事兒,原原本本道來。
他說那開店的吳廣,錯把自己當成了響馬,要捉拿他,自己為了自保,回手一锏,不小心就誤傷了吳廣的性命,這才被發(fā)配到了這兒。
不過,秦瓊心里清楚,自己和單雄信結(jié)交的事兒,牽扯復雜,他一個字兒都沒提。
最后,秦瓊滿臉懇切地說:“唉呀!姑父,侄兒的锏和馬,現(xiàn)在都被天堂縣收歸官府入庫了。這兩樣物件,可都是我父親留下來的遺物,還得求姑父您想想法子,幫侄兒要回來才好。”
羅藝聽了,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這點小事,好辦。”說罷,立刻傳話出去,叫管文案的官員趕緊備好公文,加急送給天堂縣,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把秦瓊的兵器和馬匹送過來。
酒足飯飽之后,羅夫人拉著秦瓊的手,把他帶到內(nèi)宅,兩人坐在一處,嘮起了家常,這一聊就是大半天。
羅夫人多年沒見著娘家親人,如今秦瓊來了,那心里的歡喜簡直沒法說,有說不完的話。
到了晚飯時間,一家人又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吃完飯后,羅夫人吩咐手下人,給秦瓊單獨收拾出一所跨院,還派了幾個人專門伺候他。
秦瓊對姑媽說:“姑母,您今天忙了一天,也累壞了,趕緊歇著吧。我想到外面去看看張公瑾、史大奈他們,也讓他們高興高興,他們一直都挺惦記我的。姑母,明天早上我再來陪您說話。”
羅夫人滿臉欣慰,點頭說道:“你這孩子,想得真周到,就該這樣,這才是交朋友的道理。成兒啊,往后你得多跟你表哥學著點兒,這樣我就放心了。”
秦瓊和羅成便退了出來。
兩人來到外面,就瞧見張公瑾、史大奈他們正圍坐在一起喝酒呢。
眾人一看到秦瓊和羅成來了,紛紛起身,圍了過來。
張公瑾滿臉笑容地說:“二哥,您和親人骨肉相逢,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殿下,您也見到了多年都打聽不著的表兄,太讓人高興了,真是可喜可賀!”
秦瓊笑著回應:“大家看著開心,我也高興,咱們以后更得親近親近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熱熱鬧鬧地聊了好一會兒。
過了一陣兒,羅成先跟大家告辭,回內(nèi)宅休息去了。
秦瓊又和眾人聊起了江湖上的奇聞軼事,大家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夜色漸深,這才各自回房安睡。
從那以后,秦瓊每天都陪著姑媽嘮嗑,羅夫人看著秦瓊,打心眼里喜歡,真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心肝寶貝,疼得不得了。
這天,羅藝夫妻帶著秦瓊、羅成一起吃飯。
吃到一半,秦瓊突然放下碗筷,一臉認真地說:“回稟二位老人家,我再住幾天,就打算跟你們辭行,回山東去了。”
“什么?”羅夫人一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著急地說,“寶貝兒,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才住這么幾天就要走,那可不行!”
羅成也在一旁附和:“表哥,你可不能走。”
秦瓊趕忙解釋:“姑母,不是我急著要走。我在外頭待的時間太久了,就怕我母親一個人在家,心里頭惦記,放心不下。所以我想趕緊回去,也好早點兒讓我母親知道姑父、姑母的消息,讓她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羅藝沉思片刻,開口說道:“賢侄,你也不必這么著急回去。你要是怕你母親掛念,不如先寫一封書信,我派加急的驛站差役送去,把你在這兒認親的事兒告訴她,讓她放心,不也一樣嘛。”
秦瓊想了想,覺得姑父說得在理,便點頭說:“也好,那我就先寫封信寄回去吧。”
飯后,秦瓊回到自己的住處,坐在書桌前,鋪好紙張,拿起毛筆。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母親的面容,心中感慨萬千,回想起這些日子在北平的經(jīng)歷,與姑母一家團聚的喜悅,還有對母親深深的思念,一時間百感交集,他蘸了蘸墨,緩緩落筆,開始給母親寫信。
“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秦瓊一邊寫,一邊想著母親收到信后的表情,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他詳細地跟母親講述了自己如何在北平與姑母、姑父相認,姑母一家對自己有多好,北平的生活又是怎樣的,還說自己在這里一切安好,讓母親千萬不要掛念。
寫完信,秦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小心翼翼地把信裝進信封。
第二天一早,秦瓊就把信交給了羅藝安排的驛站差役,看著差役騎著快馬,揚塵而去,秦瓊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他盼著母親能早日收到信,知道自己的情況,可又擔心母親看到信后,會因為思念自己而落淚。
在等待母親回信的日子里,秦瓊依然每天陪著姑媽聊天,和羅成一起練武。
羅藝也時不時地教秦瓊一些行軍打仗的兵法謀略,秦瓊學得認真,進步很快。
過了好些日子,驛站差役終于帶著母親的回信回來了。
秦瓊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看著母親熟悉的字跡,眼眶一下子紅了。
母親在信中說,得知他在北平一切安好,還與姑母一家團聚,心里特別高興。又叮囑他要好好孝順姑母、姑父,聽姑父的話。
秦瓊看完信,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他拿著信,跑到內(nèi)宅,把母親的回信讀給姑母、姑父聽,羅藝夫妻聽了,也十分欣慰。
從那之后,秦瓊在北平的日子過得愈發(fā)安穩(wěn),他不僅武藝精進,還結(jié)識了更多的朋友,在北平城漸漸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他與姑母一家的親情,也在歲月的沉淀中,愈發(fā)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