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一個孩子在雨夜里狂奔,瘋狂的叫嚷著娘。
而他的娘在一個時辰之前撰著一個香包獨自思量了許久。屋里的燭火忽明忽暗,一個男人從內室走了出來。
“他睡下了?”
“睡下了。”
“我準備走了。你也要帶著他走。去密都,記住了嗎?香包,把香包記得系到他的腰間。”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接過香包,他開口說道,“娘子。我是個妖,還是我去把他們引開的好。”
女子搖搖頭,“句芒和燭陰都是極其厲害的大神官。尋到這里就可以知道他們的本事。我是軒轅氏的后裔,我的血才能將他們引走。你一定要帶著我們的兒子離開。”
“為什么不能放過我們。我們從未想害誰。也從未想過報仇。”
“誰叫我的祖先是軒轅朱烻。誰叫你是他愷胡洮的密都跑出來的妖。”
“是我連累了你。若我是個平凡的人,他就不會暴露。”
“若你是個平凡的人,我們的孩子還能不能活下來?那些幫助我的神祇又會不會暴露?怪就怪這個孩子為什么不是女孩兒。若是女孩兒,我祖先的血脈就能保住她,讓她平安長大。”
“我不怪。若是女孩兒,你生下她的那日就會死。我只想我們夫妻在一起。我不想你因為生了我的孩子而死。”
“那就沒的怪了,都是好時候。”女子拖著哭腔繼續道,“八年了,我們的孩子八歲了。這八年的時光是我們偷來的。足夠了。夫君,你一定,一定一定帶著孩子逃回密都去。呵!”她一笑,“畢竟你是那里逃出來的。我本就不生在密都,哪里知道密都怎么回。”
“好。”
男子解下香包,女子轉身離開。睡得迷糊的孩子似乎聽見了這些,他強行讓自己掙開眼睛,努力的趕走睡意。可他醒來之時,父親穿著蓑衣斗笠抱著他在林間奔跑。
“爹,爹我們去哪?娘親呢?”
“我們先離開。娘親會來找我們的。你記住,不論發生什么事,爹系在你腰間的香包都不能取下。”
“爹,爹,下雨了,我們可以不跑嗎?燧人冷,好冷。”
男子停下來,他看著兒子的面容,拿手摸了摸,好燙。“兒啊,你怎么在發燒。”
男子四處張望,遠遠看見一處山洞。他趕緊帶著孩子跑過去,然后生火給孩子取暖。
“你好好睡,睡醒了爹就給你弄來吃食和水了。還有,記住爹剛剛說的話,絕對不能拿下來香包。”
孩子點點頭,男人穿著蓑衣斗笠又跑了出去。
可是男人沒有回來。孩子的燒后來也退了。他跑出去找爹,卻在很遠的山頭看到了爹的尸體。他怕極了,然后拼命的奔跑。他去找娘,他想找到自己的娘。可他沒有找到娘卻被妖獸先找到了。
受了傷命快要沒了的時候,一對年輕的男女替他趕走了妖獸。
“是這個孩子嗎?”
“對。”
“有巢,怎么辦?句芒和虞還在此處。”
有巢抱起來孩子然后嗅了嗅他身上的香包,“知笙,這香包是香神的杰作。可以躲避神祇的追尋。”
知笙趕忙去嗅了一嗅,“怪不得。怪不得尋不到,聞不到。軒轅朱烻就是軒轅朱烻。總是那么有本事。”
“我們的兒子也很有本事。”
知笙沉默,良久才看向丈夫。有巢的目光都在孩子的身上。知笙不知為何覺得丈夫此刻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一般看著這孩子。她趕緊打斷丈夫,“不能停留。借著香神的香包,我們趕緊先去那密都。”
“盯我們的神祇并不會少。先把孩子送到培芳那里去。讓她送去才是安全的。”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信她。”
“因為我們的大神官愷胡洮信這位神祇。”
這話讓知笙欲言又止。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兒子確實信這個培芳。
密都里的燧人自打失去父母就不怎么愛講話。除了對有巢知笙還親近些,其他誰也不能讓他親近。
“這孩子的戒備之心竟然這么重。”有巢嘆氣,“算算日子也有十幾載了吧。”
“有是有..誰!”培芳一個出手,躲避的孩子就被她逼了出來。“栚芴。”
“娘。”
培芳看看四周,栚芴又開口道,“只有我。我偷偷跟來的。”
“你個孩子。都是你舅舅沒看好你。我回去要好好罰你舅舅。”
“跟著你的是你自己的孩子,回去懲罰他神。培芳,你倒是有法子的很。”
“泰后不必譏諷與我。你該比我明白,你做的事情只會連累他神。今日就是告訴他后果是什么。我罰還是輕的,若教他神知道可就不是這么容易的事情了。”
知笙雖然知道她話中的真知灼見,但卻依舊不服。“那到不知,他神是誰啊?”
“阿布沙羅斯尋著女兒找來了。她的到來引來了乾達婆。他們見過燧人了。”
“什么!”知笙急忙看向丈夫。
有巢蹙眉問道,“乾達婆說什么了?”
“他帶走了阿布沙羅斯,但他會再來見你們。要如何擺平他,看你們自己吧。”
“你也跑不了。燧人在的密都是你在管的。”
“知笙。她若跑了。我們還能聽到這個消息嗎?神祇們都知道他們夫妻在找香神。我倒覺得,可以好好跟他談。”
“栚芴,帶燧人弟弟去密都玩一玩。”
“知道了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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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扔在繼續,筱筱的眼前是一片火海。泰皇燧人平靜的走進火海。他施法隱匿自身,火海中央是老泰皇老泰后和..帝辛。
“交出羅盤。”
知笙一笑,“羅盤是我們夫妻的。我們把它給了我們的兒子。你已經來晚了。”
“帝辛,我的親子愷胡洮已經被你殺了。我的養子燧人,你也想殺了么。可惜啊,即使燧人死了,那羅盤也不會被你所用。”
“對啊。”知笙看向丈夫,“當初只有一個羅盤給我的丈夫,但我的丈夫要與我一體,所以那個小仆九一用根締將我們相連。血脈相通與羅盤,要一起死才能易主。同樣的辦法,我們也做給了燧人和另一個小散神。”
“但是你帝辛永遠也不知道另一個神是誰了。這樣大的火早就燒完了我們的根締。這世間你也尋不到其他的根締了。只有根締可斷了那之間的相通。可是知道這一切的我們,卻要灰飛湮滅了。”
“胡說什么!”
“這是尸身炙火,從我們的心口外延而燒。火勢兇猛卻碰不到之外的神祇半點兒。帝不覺得一點也不熱么,帝不覺得我們燒得很好看嗎?夫君,知笙好看嗎?”
“自然好看。這火焰,讓你更好的美麗。”有巢撫摸著妻子的臉頰,頭也不回的對帝辛道,“能滅尸身炙火的只有你的女兒女尸大神官可以做到。你去啊,賭一賭,看還來不來的及。”
帝辛眼睜睜的看了半晌,但有巢和知笙的話卻只有真。若不走,是看著他們灰飛湮滅;可若走了,他們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令自己更快的灰飛湮滅。
筱筱看著帝辛的手慢慢蜷成拳頭,輕蔑一笑,“那就讓我帝辛跟你們賭。”
帝辛霎時離開了這里。而泰皇和泰后也沒有再做多余的事情。那帝辛是賭對了?
不對。
燧人的腳步動了。
筱筱明白了,他們是在等燧人。什么賭不賭的,不過是為了支走帝辛。
燧人走到他們面前跪地磕了三個響頭。“母親,父親。不要丟下孩兒。孩兒不想再失去母親和父親了。”
“兒啊。可是父親和你母親,也不想再失去兒子了。”
這話,令筱筱一怔。這話,也令泰皇一怔。
泰皇沒再懇求父母活著只是問道,“父親和母親可對孩兒還有交待?”
“做你想做的事。遠離你在乎的神祇與人。軒轅燧人,你知道你自己是誰的后人。你藏了多少年的心思我們都知道。但接下來你要自己好好想一想了。你要不要那樣做,還能不能那樣做。”
“殺了帝辛。大家都不必死了。”
“他是帝釋天的血脈。殺他,他可以死。但他永遠也無法灰飛湮滅。那便是無用。”
這是什么話?這話是為了讓兒子好好活還是實話?
有巢看著兒子說出了最后的叮囑,“躲好吧,我的兒子,人域的新泰皇!”
嗡鐘響起,帝辛與女尸趕到之時還是晚了。泰皇與泰后在同一日自盡,灰飛湮滅。
泰皇的記憶停止,筱筱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許是耗費的法力太多,筱筱的鼻腔流出了血。泰皇遞過來帕子,筱筱堵上后開口問道,“帝辛死不了?”
“神祇的灰飛湮滅也是要看的。帝釋天已通世間宇宙萬物,能令帝辛死才可以令匚境死。所以是不是反過來一樣,我無從所知。但匚境失蹤,帝辛很是著急。他唯一怕的神祇,想來只有噬神匚境。”
“那匚境的鏡子…”筱筱想到了。
“你想到了。”
“你知道這點,所以你看到索朗藍海拿的配鏡就是匚境神器的一部分時你便在幫她了。”
“不是幫。是利用。大修羅王羅慟羅騙她做傀儡,當她自己知道時也順勢為之。只是她做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知道。我畢竟是人域的主。”
“所以你看是去找桑君鬧得那次其實是在提醒桑君,也是刻意為了遠離桑君。在那之后..不對,在那之前你就與索朗藍海聯手了。”
“是與她方便也與我方便。”
“這人域的人會得那一套一套,泰皇反而更醇熟。”
“她想殺你,殺碧海。”
“那你吶?你想殺..帝辛。”
“殺他無用。我想讓他,灰飛湮滅。”
“她幫不了你去讓帝辛灰飛湮滅。那可是界域與神域的官長之神。”
“但她也許可以找到匚境。而我也許可以得到匚境的幫助。”
“看樣子泰皇的羅盤上,前泰皇和前泰后還有很多秘密留下。”筱筱放下帕子,血已經不留了。“那泰皇覺得現在我可以幫你嗎?”
“看你要什么。你若是想要碧海活,那你就去試。若碧海能活,匚境的鏡子就還在。匚境的羅盤,你也能尋到。我不認為匚境會幫帝辛,但我也不認為匚境會滅帝辛。可是匚境的羅盤有他的記憶。有記憶就有秘密。”
筱筱一愣,眼前的泰皇令筱筱有些懼怖,“你想在羅盤的記憶中找到可以讓他灰飛湮滅的方法。若沒有呢?”
“那是我的事啊,不是你的事啊。”
筱筱點點頭,“對。我只想救回姐姐。”若可以,我也想救回更多的神和人。
“入天池就可以幫你入四方之境。替你省些力氣。免得你什么都沒做成,玉佩就碎了,神元就枯了,人就完了。”
泰皇的話說完狡黠一笑,筱筱無語,“你…”心想他真是知道的很多讓自己真的是反駁不了。
筱筱不再理會泰皇而是轉頭看著自己曾經進去療傷卻差點兒喪命的天池,咚的一聲,她毫不猶豫的扎了進去。這一次沒人拉她,但她卻要自己沉入這天池。
水蝕包裹住自己,而自己在天池中不斷下沉墜落。一直落一直落,直到自己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