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A市的夏天來得比以往早很多。春寒料峭并沒有持續多久，取而代之的是每日午后晃得人睜不開眼的烈陽。
由于三中本身重理輕文，加上文科學生又少，故而文科班的教室普遍偏小。隨著天氣的愈發炎熱，加重了教室的悶熱潮濕，待上一會兒便會感覺身上黏糊。
好在蘇青她們的座位緊靠窗邊，也算能透氣。
依舊是枯燥的歷史課。
蘇青偷瞄眼正奮筆疾書抄作業的趙小涵。
不正常。
今天的趙小涵很不正常。
趙小涵不喜歡抄作業，寧肯被老師罵，也堅定地約束自己。當蘇青把自己的卷子拿出來遞給她抄的時候，心里邊是料定會被拒絕。
然后趙小涵就欣然接受了？！
且不說上課前，她看到沒寫周末作業的趙小涵。
趙小涵給的說辭是周末在畫室沒空寫，但是根據她對趙小涵的觀察，之前的趙小涵哪怕是熬通宵也絕對保證把所有作業認真完成。
比她這個不需要學美術的人還專注仔細，叫她赧顏。
不正常。
今天的趙小涵很不正常。
包括眼前這張紙條。
‘你中午午休陪我請假出去行不？’
趙小涵倒是很難得會在午休的時候出去，莫非有什么急事？
‘去干什么呀？’
‘我劉海太長了，去剪頭發。’
蘇青：……
這人真的是趙小涵？
雖然班上有先例，但分明做這種事不符合趙小涵的性格。
趙小涵是用看病的名頭請假的，稱自己一個人看病不方便讓蘇青陪著一起去。如果用去理發的理由，顯而易見不僅會被李廣萍駁回并會被痛罵一頓。
而李廣萍看著趙小涵雖氣色紅潤卻沒精打采，基于她平日的乖巧懂事，關切幾句之后很快同意了。
今天依舊艷陽高照。
趙小涵把劉海分到已經冒出針頭大小汗珠的額頭兩側。
“你今天想和我說什么？”走到樓梯口，趙小涵突然冷不防丁問道。
蘇青惦記著蔣倩的囑托，上午本打算告訴趙小涵，還沒開口就被趙小涵一句‘忙著補作業’堵回來，只不過后來她覺著趙小涵今天實在是太不對勁，就不方便說了。
“額……”蘇青佯裝思索了許久，一拍腦袋，故作惋惜道，“我忘了。”
“哦，我還以為你是想告訴我…”趙小涵喃喃著，眸光一閃，意識到自己說漏嘴。
“啊？”
聽趙小涵這么說，蘇青略微意外，暗道：該不會她已經知道了吧？
沉思片刻，蘇青輕咳一聲：“其實，蔣倩最近得到了一幅畫。”
“嗯，我知道。”
回話像風一樣從她耳邊刮過，輕飄飄的。
趙小涵跳下最后一節臺階，轉頭看向她，笑靨如花。
她果真知道。
“我聽陸榆林說的，你呢？你怎么知道的？”趙小涵問完，又恍然大悟，“你應該是聽蔣倩說的。”
雖然猜到趙小涵可能已經知道了，但蘇青萬萬沒想到會是陸榆林告訴她的。
“蔣倩說是陸榆林討好她才給她的。”
趙小涵點頭，情緒沒絲毫波瀾：“我知道。”
“陸榆林以為蔣倩不知道這是你畫的，但是蔣倩看出來了沒點明而已。”
“原來是這樣……”趙小涵若有所思，“難怪你會知道。陸榆林還傻乎乎地說蔣倩收到之后很高興，敢情她是裝的。”
蔣倩如果知道是趙小涵的畫，收到怎么會高興，不過是做給陸榆林看。
蘇青咽了口唾沫，不知該從何安慰：“你還好嗎？”
她小心翼翼看著趙小涵，只不過對方似乎比她還冷靜淡定，恍若事不關己。
注意到蘇青一臉緊張，趙小涵笑出聲：“沒什么。這也算認可我的畫功了不是，如果不好他應該也不會選擇送給蔣倩吧？”
“可…”
趙小涵忙搶過話頭：“更何況，他自己都親口告訴我了，其實也就還好。”
蘇青唇角囁嚅，意識到趙小涵可能不想再提這件事，只得住嘴。
趙小涵選的理發店是離學校也就百來米的一家小店，學校抓到那些發型不合格還屢教不改的學生就會送到這里來整改。
看到蘇青她們的校服，店里的理發師心下了然，以為她們也是被強制要求來理發。
“她只是嫌劉海太長要求來剪劉海的。”
趙小涵長發及腰，據說是上了高中之后一直留著，愛惜的不行。為防止被理發師默認齊刷刷剪掉，蘇青趕緊解釋道。
“不是，不是。”趙小涵否認，很認真地說，“我是要剪短的。”
“剪短？”蘇青一愣。
理發師也是一愣。他看得出來，趙小涵這一頭烏黑靚麗沒有半根毛躁的秀發絕對不是愛護一兩天就能夠達成的，剪掉也是怪可惜的。
他再三確認：“是剪到多短呢？”
“肩上面。”趙小涵說著用手比劃了一番。
理發師雖答應著，但之前又見過不少豪言壯語要剪掉長發的女孩子剪完之后追悔莫及，所以還是故意把剪刀往下挪了點。
剛剪完，理發師還沒說什么，就看見趙小涵蹙著眉。
“再短一點吧。”這次趙小涵用手比在耳后根，“這么短。”
見她如此堅決，理發師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蘇青去買了面包，回來就看見短發齊耳的趙小涵，嚇了一大跳。
“你怎么剪這么短？！”剛剛不是還說及肩嗎？
趙小涵撓了撓腦袋，一臉輕松。
“長發打理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索性直接全部剪短好了。”
理發師掃著地面上的頭發，聽見她們的對話，邊在一旁笑著附和：“就是。而且看起來比之前更清爽了！”
正說著，外面傳來一聲悶雷。
蘇青往外看了眼，細碎的陽光從烏云密布中透過，天不至于過分陰沉，卻也和幾十分鐘前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禁暗道糟糕，她剛剛就感覺下著小雨，也沒多在意，結果大雨接踵而至。
兩人無語地對視一眼，誰都沒有料到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
理發師注意到外面過大的雨勢，讓蘇青她們兩個在店里坐一會兒再走。這種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若是在雨勢真猛的時候出去，哪怕是打著傘恐怕也難逃落湯雞的命運。
他給了蘇青一把大的傘，貼心道：“這把傘足夠你們兩個人打了，你們注意看雨小了再走吧！免得耽誤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