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天真如我,我遵循著女戒所有不做的事。他們的對話卻如一把針刺,我悄悄哭泣,出于虹哥的沉默,對郡主的暗恨。
末了,我起身,揉了揉膝蓋,心想虹哥到底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他不會棄我于不顧。
一夜無眠。
清晨,銅鏡里我的眼睛浮腫,麻木不仁。他親自告與我。
“曼舞,我娘……她給我尋了門親事,你看?”我愣愣的盯著他。
“那我呢?我們的親事又當如何?”
郡主應不放心虹哥獨自前來,聽我如此說起。虹哥本是有些驚慌失措,但見她來,神色放松許多。
“虹兒乃我郡主之子,他爹已然西去,你一無與我兒互換定情信物,二無人證只憑口言,與我兒的親事?自當不算數。”
我無話可說,無言以對。暗暗撮緊了手上的玉扳指。
如今,我無名無分,又能做什么呢?
待郡主滿意退去,虹哥拉著我的手,與我情意綿綿道。
“曼舞莫怕莫怕,待新娘子過門,擇日我便迎你入門,為我平妻,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可好?”
“好。”
我心中凄笑。
②
那廳堂上的伊人,一身紅妝,皆是喜氣。
那廳堂上的郎兒,一身喜服,皆是笑意。
我偷藏于廳后,滿臉淚痕,看著。
他掀起她的紅蓋頭。
她看到入眼的丈夫。
虹哥眼里的,是什么?
對她的驚艷,一見傾心。
心痛嗎?我不知。
我放下簾珠紗,終是受不得。
我偷偷出了府。偷偷上了近鄰的山。
芳香入鼻的,是那茉莉花開。
我拾了許些掉落的茉莉花。
以往和虹哥來郡主府時,沒了銀兩皆是我用存著的茉莉制茶為生。
那時虹哥常笑我機靈鬼,每每等天黑他便喝著我做生意剩下的茉莉茶。
這世上,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
后來虹哥,做了官兵,郡主說要虹哥自己做出些成就。
虹哥迎我入門時,什么也無。只聽人喚我去他房,草草了事。
我什么也沒說,只默默心道他還是疼我的,不然又怎會讓我做平妻?
至于這些禮節,我從來就不在意。
這世間我只知有你,其余我從不在意。
從不在意。
虹哥的官慢慢做的大了。
郡主似越發的揚眉吐氣。
他的見識廣了。又陸續納了許多美人。
他不再進我的房,他好似忘卻了我。
我再也沒見過他。每每只聽得他如何如何神武。
郡主說。
我是虹哥的污點,她不允許我的存在破壞他兒子的前程。
“我給你些銀兩,你便出府罷。莫耽擱我兒的宏圖大志,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也知道我兒對戰績甚為上心,圣上已是對我兒青瞇有加……。”
我收拾了行李,撮緊我手中的玉扳指,這曾是他爹與我爹娘互換的信物。想必他早已忘了,忘了曼舞,忘了過去。
一臉復雜的主母與我道別。
“好歹你是他的侍妾,我這里有些細軟你拿去,好生活著。”
我微愣又笑著離去。
哦~原來,我。只是侍妾。
你,可曾對我有過半點情意?
我想著想著,渾身難受,水終是漫過我。
我望著這渾濁的水底。片刻已是黑暗。
我叫曼舞,現是花滿樓的頭牌姑娘。
我沏了一壺茶,用陳了的茉莉花浸泡。
“將軍,茶好了。”
“嗯,端過來罷。”
瓷碗里的茶沒有余香,仿若只有一杯白水摻了幾縷葉子罷了。溫溫幾絲熱氣鼓動些水,滾動了下來。
將軍擁我入懷。
“曼舞,這幾年,你去了何處?”
我微微一笑。
“將軍可想看我跳舞?”
他皺眉,不滿我的答非所問。
我不理他,獨自跳了起來。
這世間我只有你,其他從不在意。
你可知,我在這塵世流落。
你可知,我在滾滾江水成眠。
你可知,我在尋你有幾年?
你可知?我為你下過黃泉不愿忘你錯了輪回。
只為我撮緊的玉扳指。
只為你我夫妻。
?????????????????????????曼舞。
將軍睡下了。他朦朧的起身,喚了一聲曼舞。無人應,將軍有些惱怒。這幾年,他事務繁忙,很少回府。待他回去,母親說曼舞走了。他慌張派了人去尋。自是無用。
在這妓樓竟然遇到她了,他先是驚喜,又是憤然,隨后悲切。一個女子,孤苦伶仃,如何在亂世自保?
他回了將軍府,與蒼老的郡主說起偶遇曼舞之事。
郡主一臉恐嚇,急忙引他去了一座墳場。他正疑惑,郡主已讓人刨墳。待他看到里方的女性尸骨,驚訝了。
尸骨上,唯有一枚和昨日曼舞手指佩戴的玉扳指一模一樣。
郡主道:“是幾年前我讓人溺死她的,也是我親眼見著她咽氣,讓人把她埋在這里的。尸身入棺時,我更是親眼目睹。”
將軍好似沒聽見。
他回頭卻是看到笑意盈盈的曼舞采著茉莉花片,一旁模糊的男子愛憐的摸著她的頭道。
“你這機靈鬼。”
曼舞一襲素布,在模糊男子前款款而來。
你可知?你可知?
我從不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