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凜冽,漫天飛舞的雪花彌漫了整個天地,四野之中,一片蕭殺。
漫漫的官道上,一道人影迎著大雪,自西向東,步履沉穩,緩緩走來。
他半佝僂著腰身,背上負著一物,壓住他半邊身體,仰面之上,只見一雙虎目閃動著沉毅的精芒,在迷茫的風雪中,尤其顯眼。
官道以東二十來里,便流光城,九州有名的名山大川之一的岐山便是坐落在此城內。
隨著人影走近,可逐漸看清其輪廓。卻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他身形就算半佝僂著,也足有七尺之高,面容俊郎,寫滿疲憊,唇邊滿是胡渣子。
在他背上,負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子,容顏蒼白,閉著雙目,側靠在男子左肩,身上被一條大絨毯子裹住,眉目與男子有七成相似,秀麗非常。
那女子或是經不住這刺骨嚴寒,身子顫動了一下。
男子面色一沉,輕喝道:“小妹,你有沒有事?”那女子夢囈般輕“嗯”一聲,算是作答。
男子面色一急,停下來將女子翻轉過來抱在懷內,一手隔著大絨毯子扣在她背心靈臺穴,一手迸指點在她眉心印堂穴,慢慢將本命真氣送入女子體內。
隨著男子真氣入體,女子蒼白的面龐上,頓時浮現少許生機,兩道淺淺的紅暈慢慢浮現,更是襯得她秀麗絕倫的五官更加的飄然不似凡塵。
男子望著這兩道異樣的紅暈,卻是虎目含淚,悲痛欲絕,想要大哭一場,卻偏偏不敢作聲,只是不斷地將真氣送入女子體內。
女子緩緩睜開眼來,見男子正抱著自己,同時也察覺到他在用本命真氣為自己吊命,無奈地嘆了口氣,用幾不可聞的聲線說道:“哥,我已經感覺到生機在消失,你不用白白浪費力氣了,不然等二老追來,你如何自保。”
男子搖頭道:“我們兄妹二人一道來到世間,便是死,也須一道死。你若不活,我豈會獨生。”
女子見男子面色堅定,心知再勸無用,便閉上雙目,慢慢引導男子本命真氣游走,奈何她丹田破碎,奇經八脈全部斷裂,還沒行走一個周天,真氣便消散一空,可謂事倍功半,白白的浪費了這許多本命真氣。
風雪越是大了。半個時辰后,男子也感到體力漸漸不支,女子的身體仿佛一個無底洞,過多少真氣,也不見半點起色,正精疲力竭之際,忽聽官道上一道“噗噗”的馬車聲響透過層層風雪傳來。
男子面色一沉,勉強提起精神,回頭望去。
風雪中,只見一輛馬車迎著風雪,緩緩而來,距離已經不足十丈。
男子心中微沉,心想:“連日來我為小妹連連輸送真氣,五覺在不知不覺中竟一弱至此,若馬車上是金天揚和崔天風兩個老狗,只怕今日我與小妹是十死無生了。也罷,小妹經脈盡斷,只怕也時日無多,今日索性豁將出去,便拉上這兩只老狗一同為小妹陪葬!”心中打定主意,男子連點女子心脈七處大穴,護住她的心脈不斷,將她放在地上,揭開大絨毯子裹住她頭臉四肢,而后盤坐地上,靜待馬車臨近。
那趕車的是個老者,一身家仆打扮,精神十分抖擻,雙目精光隱隱,隨著他愈接近,男子的五覺散發出去,察覺到他只是普通的武人,身上并無靈氣波動,馬車內也并無異常,一顆懸著的心微微放下。
“吁!”老者目力不及男子,又在如此風雪漫天的場景之中,更是大打折扣,直至此刻,方才發現一男子盤坐官道上,身后橫放一條大毯。
他看男子好整以暇,雙目神光隱隱,便道:“早就聽說‘閻王’行事不拘一格,出人意表,不過你這般攔路刺殺,卻著實讓老夫意外。”
男子一愣,望著老者,只見他翻身下車,步履沉穩,氣度有些不凡,看樣子該是武道中的佼佼者。
男子雖體內真氣所剩無幾,卻也沒有將老者放在眼里,道:“在下沐南風,老丈是否錯認了在下?”
老者微一錯愕,道:“哼,少裝模作樣了,亮家伙吧。也好讓老夫知道‘圣手十二式’是如何高明。”
沐南風微一皺眉,他心中本有燥意,此刻再被老者一激,隱隱已經有了些許殺意。
老者見他眼神變換,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氣隨之彌漫開來,將他鎖定,心中一凝,暗道:“此人果然不負‘殺手榜’第二的盛名,一身殺氣,有若實質,實力之強,竟與老夫不相上下,也不知是何人如此能耐,能教導出如此高明的弟子!看來老夫今日不能大意,否則可能鬧個灰頭土臉,成為武林笑柄。”
從懷中取出一根銀色九節鞭,攤開來拖在地上,玄功暗運,道:“亮兵器吧。”
沐南風怒色上臉,緩緩站了起來,道:“你想求死,在下當如你所愿。”
老者見他兩手空空,面色一黑,道:“老夫李東山,蒙江湖上的朋友們送了不入流的外號,叫‘銀龍’,你可曾聽過?”
沐南風搖頭道:“從未聽過。”
李東山怒極反笑,道:“好一個‘閻王’米范香,老夫自出道以來,所見的年輕人里,屬你最為狂傲了。你當真要以雙手接老夫這根銀龍鞭,那老夫今日便教訓一下你這狂妄小子,好教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手上一抖,玄功附在九節鞭上,只見那九節鞭便宛若一條活過來的銀龍,繞著他身周不斷盤旋,一時之間,鞭影重重,一層疊一層的,由內而外,越擴越大。
他雖怒極,卻自持身份,不肯先動手,只想用氣場牽引壓制,令對方不得已主動撲上來,如此也可正中他心意。要知他這銀龍鞭一旦舞將開來,水潑不進,單輪防守能力,在武林中可進前十。
沐南風望著老者,以他的境界見識,也不禁有些意外,然而鞭法雖好,支撐其運轉的并不是先天之氣,是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正打算速戰速決,在數招之間分出勝負,離開此地,卻忽然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氣在快速臨近。這道殺氣非常的陌生,可以斷定不是金天揚二人其中一人,但他也不敢大意,就站在原地不動,以防其妹有何不測,打消了主動出手攻擊李東山的打算。
隨著殺氣的臨近,李東山也察覺到了,面色一變,銀龍倒轉而下。
然而回防已經不及,只見一道模糊的人影貼著雪面,滑了過來,速度之快,竟比奔行的駿馬還要再快上幾分,呼吸之間,已經來到他腳下,一道寒光從下而上,一閃而過,視重重鞭影如無物,從李東山下巴穿入,頂門穿出,一息之間,便將李東山一擊斃命。
隨著李東山倒下,一人在他身后現出身形,卻是個一身白衣的青年男子,薄唇細目,望著死不瞑目的李東山,臉上現出些許疲倦之色,暗呼:“僥幸!”
接著抬頭看著沐南風道:“這位朋友,在下還有些事要做,既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如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如何?”
沐南風道:“正有此意。”
米范香轉過身來,淡淡道:“蘇大人,還不出來受死么?”